追尋“禹都陽城”河南登封王城崗遺址考古發(fā)現(xiàn)歷程

追尋“禹都陽城河南登封王城崗遺址考古發(fā)現(xiàn)歷程

文 圖 / 方燕明 郝紅星

從20世紀50年代起到21世紀初,經過幾代考古人的努力,終于揭開了距今4000多年的河南登封王城崗遺址的神秘面紗:這里就是中國夏王朝的起始之地——大禹之都“陽城”!

大禹治水是個不老的傳說,在中國歷史上是否果有其事?夏王朝到底是誰籌建的?是鯀?是禹?還是啟?都說“夏鯀作城”,那么能否找出作城的一二?鯀城找不出,能否找出史籍有載的“禹都陽城”或“啟居黃臺”?這些都是歷史學家和考古學家想給民眾說清楚的事?,F(xiàn)在看來,考古學家肩上的擔子更重,他們拿著打開華夏之門的鑰匙。

“禹都陽城”今安在

1951年,為配合治淮工程,河南省文物保管委員會開始在河南鄭州、登封、禹縣等地進行文物調查,以確保地上地下文物的安全。告成八方遺址(即王城崗遺址)是此次文物調查中最為重要的發(fā)現(xiàn)之一,由此奠定夏代考古的一塊基石。

八方遺址位于淮河水系潁河北丘陵緩坡上,其北為嵩山南麓東西橫亙的大嶺,嶺東端百姓俗呼“王嶺尖”,其西有小小的八方村,其東被潁河支流五渡河深度切割。

1959年4月,徐旭生先生開始新中國考古史上著名的“夏墟”探索之旅。他記錄道:“告成鎮(zhèn)周圍有土寨,公路過東門外,出西門半里余到五渡河,過河約半公里就到八方村。地勢北高南下。遺址在五渡河西,八方村東,潁水北岸上,南沿被潁水侵蝕。告成鎮(zhèn)內也見古陶片。……遺址大部分在告成到八方的公路北面,小部分在南面。根據地面調查及鉆探的材料,我們初步認為東部似以龍山為主,兼有早殷遺物,西部似以仰韶為主;但東西均兼有仰韶、龍山的陶片。采集的石器有石刀、石斧、石錛。陶器有龍山鼎足、罐口沿及底、杯、豆、碗、盆,紋飾有方格紋、籃紋、繩紋、附加堆紋。仰韶有缽、罐、鼎足,紋飾有彩陶、劃紋、方格紋。早殷有罐及鬲?!?/p>

隨后,徐老一行六人又調查了嵩山南北幾個重要遺址,有登封的石羊關,禹縣的閻砦、谷水河,偃師的二里頭等,寫成《1959年夏豫西調查“夏墟”的初步報告》。文中徐先生探討了陽城的地望與夏禹的關系,并指出鯀當初的封地就在嵩山腳下,禹繼承家業(yè),在嵩山之陽筑城居住再合適不過。由此,徐旭生開辟出一條由考古學研究夏代歷史的新路。

王城崗前現(xiàn)雙城

1975年,為探索夏文化,河南省博物館文物工作隊(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前身)組成由安金槐先生掛帥的探索夏文化工作組,以告成八方村一帶為重點,開展考古調查、鉆探與試掘工作。

三大發(fā)現(xiàn)

1977年春,河南省博物館文物工作隊與中國歷史博物館考古部的同仁對告成八方遺址進行了重點調查和發(fā)掘。他們在八方村與五渡河之間56萬平方米的土地上盤桓往復,有了三個重大發(fā)現(xiàn):

在遺址東部的五渡河西岸,發(fā)掘出一段南北長20余米的夯土墻,夯土墻下挖有基槽,基槽口寬4.4米,底寬2.54米,深約2.3米。夯土從基槽底部向上夯起,每層厚0.1~0.15米,基槽夯滿時,夯層向兩側加寬,成為夯土墻。夯土墻的年代不會晚于河南龍山文化晚期,為探索夏文化提供了重要線索;

徐旭生 (1888~1976),原名炳昶,筆名虛生、遁庵,中國著名史學家、夏文化探索的開拓者之一。1927年,徐旭生擔任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中外合作的科學考察團——“中國西北科學考察團”的中方團長。從1932年起,他開始探索中華民族的形成問題,專心研究中國古史傳說,并著有《中國古史的傳說時代》一書。1959年夏,72歲高齡的徐旭生親自奔赴豫西地區(qū),對“夏墟”進行實地調查,踏察了告成、石羊關、閻砦、谷水河、二里頭等重要遺址,寫成《1959年夏豫西調查“夏墟”的初步報告》。

《中國古史的傳說時代》書影

在遺址中部,發(fā)掘一處大型建筑基址的東北角,有幾座商代二里崗期的墓葬和灰坑打破建筑基址,說明該座大型建筑基址的年代不會晚于商代二里崗期,應屬于二里頭文化或更早一些的建筑遺存(2002年考古發(fā)現(xiàn)這座建筑基址離王城崗龍山大城北城墻只有1米的距離,當時遺憾地與龍山大城城墻擦肩而過);

發(fā)現(xiàn)了商代二里崗遺存、二里頭遺存、河南龍山文化晚期遺存的地層疊壓關系,可以稱之為“新三疊層”。

陽城舊址

工作隊利用探溝法,隔一段距離,挖一條垂直于夯土墻的窄溝槽,找到溝槽底部的夯土墻,循環(huán)往復找出夯土墻的全部?;?977年的下半年,發(fā)現(xiàn)這段夯土墻南北長94.8米,其南端向東拐,南墻全長97.6米,又發(fā)現(xiàn)南墻東端向北拐,說明這或許是一個口字形小城。

巧合的是,1977年,考古人在告成鎮(zhèn)北邊的漫坡高地上發(fā)現(xiàn)一道夯土城墻。經調查,此城南北長約2000米,東西寬約700米,像一個立日但沒隔墻的城。城內發(fā)現(xiàn)鋪有輸水管道的戰(zhàn)國大型建筑基址一處,城外發(fā)現(xiàn)戰(zhàn)國鑄鐵遺址一處,出土陶量上有“廩”字戳記,豆柄、豆盤內有“陽城倉器”戳記,原來它是史載有序的春秋戰(zhàn)國陽城舊址!

陽城向西,一河之隔,有個倒日形龍山晚期小城,它會是陽城的得名之源嗎?換言之,這個小城是禹都陽城嗎?

后岡三疊層 中國考古學史上著名的發(fā)現(xiàn),指梁思永先生于1931在安陽后岡遺址中發(fā)現(xiàn)了殷代文化、龍山文化、仰韶文化的三疊層,確定了龍山文化早于殷代文化而晚于仰韶文化。那時人們普遍認為龍山文化灰陶簡單,仰韶文化彩陶復雜,故龍山文化早于仰韶文化。

春秋陽城與龍山陽城位置示意

倒日形小城

1977年11月,國家文物局在發(fā)掘現(xiàn)場召開了“河南登封告成遺址發(fā)掘現(xiàn)場會”,這其實是我國第一個夏文化研討會,到會學者百家爭鳴,暢所欲言,充分地闡述了自己對這處遺址和夏文化的看法。安金槐先生給與會者提供了強有力的佐證:

安先生提供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陽城資料,包含這樣一層用意:這里是全國唯一一處以陽城命名的城址,別的地方沒有發(fā)現(xiàn)帶銘的陽城,你不覺得春秋戰(zhàn)國陽城西南隅的王城崗龍山城便是夏代的禹都陽城嗎?陽城由五渡河西挪到河東,再正常不過,看看洛陽是怎樣把城址像棋子一樣挪來挪去從而成為十三朝故都的吧。

盡管安先生初步認為王城崗龍山城有可能是夏城,很可能是禹都陽城,這樣的初論還是一石掀起千層浪。無論是與不是,王城崗龍山城都是河南乃至全國發(fā)掘的第一座被認定的龍山文化古城。

1978年上半年,考古隊用探方法發(fā)掘了城的西北角,找到了城的北墻,北墻基槽底寬1.8~4米。發(fā)掘東南城角的時候,在城角的外邊,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段10余米的東西向城墻基槽,與東城墻呈直角,是南城墻的延伸,再向東地勢陡降,已至五渡河畔。至此,大家終于明白這是一個放倒了的日字形小城,中國第一個共用一墻的雙城就這樣奇跡般被發(fā)現(xiàn)。

從年代來講,這個小城距今約4100年,大禹距今約4200~4100年,兩者相合;從地點來講,古籍記載禹都陽城在箕山之陰、嵩山之陽,這個小城可不就在箕之陰、嵩之陽。為慎重起見,安金槐先生直到1983年才在《文物》上發(fā)表初步研究成果。1992年,《登封王城崗與陽城》考古報告出版,報告認為:王城崗龍山文化二期東西相連的兩座城址和城內龍山文化二期許多重要遺跡、遺物,對探索夏代文化是一個重大的突破。兩座城址的位置和文獻記載的夏代陽城地望十分吻合,初步認為王城崗的兩座城址有可能是夏代城址,且很可能就是夏代的陽城遺址

1978年發(fā)掘的北城墻,基槽底寬1.8~4米,當時認為城墻窄的地方是被王嶺尖上下來的山洪沖毀,2004年的發(fā)掘方才明白原來是王城崗大城的北城壕在這里侵蝕了小城的北城墻基槽。如果當年再向北挖上幾個探方,發(fā)現(xiàn)它是一個大壕溝,并向西追蹤,那么面積30余萬平方米的大城必定早幾十年重見天日,學術界該是多么萬幸!歷史就是這樣,重復著無奈,重復著遺憾。

重返王城崗

近20年之后,1996年我國啟動夏商周斷代工程,這是一個浩大的系統(tǒng)工程,要將夏商周三代的年代學進一步科學化、量化,為夏商周這一特殊歷史時期制定有科學依據的年代學年表,進而為我國古代文明起源、發(fā)展的研究打下良好基礎。

1996年,我(方燕明)承擔了夏商周斷代工程“夏代年代學的研究——早期夏文化研究”專題,重回王城崗龍山城內采樣,主要是將20世紀70年代發(fā)掘的原地封存的重要遺跡——龍山文化奠基坑揭開,采集里面的人骨樣品用于測年。經過充分的準備,加上一點兒運氣,我們順利地找到了當年平板儀測量使用的基點——一根立在王城崗遺址中部的電線桿。有了這個中心,毫不費力地找到了那些準備采樣的奠基坑。

為了保證采樣標本的完整性,我們又打開告成工作站倉庫,把當年的出土陶片全部翻了一遍,可以做測年的樣品都提取出來。在王城崗新采集的樣品送北京測年期間,我們與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測年專家仇士華、蔡蓮珍研究員,北京大學陳鐵梅、原思訓、郭之虞教授等多次探討王城崗樣品的考古學年代問題,由此體會到不同學科之間的學者多么需要交流和協(xié)作。2000年出版的《夏商周斷代工程1996-2000年階段成果報告(簡本)》中關于夏的始年為公元前2070年,即是依據我們提供的王城崗遺址測年樣品所測的碳十四年代推定的。

王城崗龍山大城、小城位置示意

從王城崗龍山城發(fā)掘伊始的1977年,到1983年簡報發(fā)表,再后來1992年考古報告出版,王城崗龍山城的性質一直未有定論。大處著眼,考古學界歷來對考古學文化如何與族屬或歷史朝代對應有不同的看法,而河南龍山文化晚期是否為夏文化早期遺存,意見也不一致;微處而言,王城崗龍山城面積過小,是否為禹都陽城,不少人疑慮重重。我們是小城發(fā)掘者和報告編寫者之一,也對當時看到的材料產生諸多疑問:王城崗除了小城,還有大城嗎?小城的使用年代在王城崗龍山文化二期,小城廢后,三、四期依然昌盛,它為誰而昌為誰興?王城崗龍山文化遺址面積究竟有多大?龍山時期的潁河上游,王城崗遺址在中華文明演進過程中的地位和作用怎樣?這些問題有待我們去深入探討。

千年一城為中華

2002~2003年,“中華文明探源工程預研究——登封王城崗遺址周圍龍山文化遺址的調查”隆重登場,專題組的任務:對王城崗小城周圍的遺跡進行鉆探、發(fā)掘,探索這些遺存與小城的關系,進而探討王城崗遺址在華夏文明進程中的作用和其他問題。2002年10月,我們和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劉緒教授率領考古隊在王城崗開始考古調查。王城崗遺址面積較大,遺址內涵豐富,20世紀七八十年代進行過多次考古發(fā)掘,探方、遺跡編號使用了老辦法,考慮到王城崗遺址需要長期保護、研究,這次發(fā)掘需要準確記錄,我們對王城崗遺址及其周邊環(huán)境進行了精確測繪。依王城崗遺址的四至,用網格法將遺址分成400×400米見方的6個發(fā)掘區(qū)。發(fā)掘區(qū)分成東西兩列,每列3個區(qū),西列由南到北編號為W1區(qū)、W2區(qū)和W3區(qū)(W是王城崗首字拼音開頭),東列由南到北編號為W4區(qū)、W5區(qū)和W6區(qū)。

2002年發(fā)掘現(xiàn)場

10月下旬,在W2區(qū)的三個探方中發(fā)現(xiàn)夯土,夯土的南邊線已經出露,夯土性質和年代不明,我們將這片夯土編為房基F2。為此我們商量在北邊再開三個探方,找出它的北界,想搞清這片夯土是干什么用的。

不久,在探方中發(fā)現(xiàn)一座東周墓打破F2,表明這座房基不會晚于東周時期。它能早到商代,早到二里頭或者早到我們想要的龍山時期嗎?沒幾天我們在另一探方中發(fā)現(xiàn)一口填埋水井,當地村民說,這是他們使用過的。這個水井恰好穿透夯土,將井內填土下挖一定深度后,用手鏟刮井壁,準確無誤看到夯土厚0.78米,夯土下面是生土。為了了解夯土的走向,我們進行了鉆探,發(fā)現(xiàn)這片夯土東西長100米不到頭,南北寬10余米。夯土面上沒發(fā)現(xiàn)柱洞和墻基槽,那就不可能是房基或者廊基,而是城墻!于是,我們將房基F2編號改為城墻編號Q1。

解剖城墻的時候,在一探方的夯土中好不容易發(fā)現(xiàn)一塊繩紋陶片,陶片很小,難以看出器形,從胎質胎色來講,可能是二里頭或龍山時期的東西。11月下旬,我們開始鉆探。在向西鉆探中,陸陸續(xù)續(xù)發(fā)現(xiàn)幾段不連貫的城墻,城墻北7~8米還有一條與城墻平行的壕溝,口寬8~10米,深6~7米,向西向東延伸。在向東鉆探中,需要注意兩個問題:一是這段又長又寬的城墻Q1與王城崗龍山小城是什么關系?二是一直向東的壕溝會對小城造成什么影響?

12月初,向東鉆探,城墻Q1北側的壕溝已至五渡河邊。向西鉆探,壕溝繼續(xù)向西挺進,進入八方村中。

王城崗北城壕

像北壕溝直通五渡河一樣,西壕溝也南下潁河。西壕溝復原長500多米,北壕溝東西長630米,斷續(xù)的北城墻長370米。辛苦至此,有了初步成果:王城崗地勢西北高,東南低,小城西部有一座大城,將小城圍在大城中。城址規(guī)模600×500米,面積30余萬平方米,時代不晚于二里崗文化。

2004年發(fā)掘人員

2004年發(fā)掘北城墻與北城壕

2004年發(fā)掘取城墻夯土標本

2004~2005年“中華文明探源工程——王城崗遺址的年代、布局及周圍地區(qū)的聚落形態(tài)”專題組再次蒞臨王城崗遺址,進行考古調查、鉆探和發(fā)掘工作。這次的工作目標:王城崗遺址在華夏文明演進過程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對它的年代、城址內容、聚落形態(tài)進行研究,為中華文明探源工程提供重要資料。2004年9月,我們來到王城崗遺址,在W2區(qū)布方擬解決大城、城壕兩者的結構、關系、年代等問題,在W5區(qū)布方擬了解大城與小城的關系問題。發(fā)掘進行了10多天以后,在新發(fā)掘的探方中發(fā)現(xiàn)城墻Q1,并發(fā)現(xiàn)“龍山文化層”疊壓在夯土墻之上。

10月下旬,我們在告成工作站放大鏡式地查看疊壓在城墻Q1上的地層所出土的陶片,得知大城的年代不早于王城崗龍山文化二期,也不晚于王城崗龍山文化四期,使用期在王城崗龍山文化三期,同時查看城墻北壕溝中的出土物,知其年代與城墻同時。

11月初,我們開始解剖城墻Q1,發(fā)現(xiàn)夯窩的特點和小城完全相同。至此,王城崗新發(fā)現(xiàn)的大城年代終于敲定。這時在鄭州閉幕的“鄭州商城3600年學術研討會暨2004年中國古都學會年會”傳來振奮人心的消息,鄭州成為第八大古都,包括鄭州商城、西山古城、禹都陽城、鄭韓故城等,這真是:八大古都傳佳音,鄭州后來居先分。禹王千年傳佳志,不枉辛做考古人。

11月中旬,我們利用深秋碧空澄凈、視野通明的機會,對登封、禹州境內的龍山、二里頭時期遺址進行了一個多月的調查,同時繼續(xù)發(fā)掘王城崗遺址。調查發(fā)掘期間,北京大學、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山東大學等單位的考古學家和自然科學家到王城崗遺址進行科考采樣,不同學科的學者對共同感興趣的問題進行熱烈討論,并深入交換意見。對王城崗遺址所做的多學科綜合研究,成為我們考古工作的重點和亮點,開展的植物考古、動物考古、體質人類學研究、石器和陶器的工藝技術分析、實驗考古、系列樣品測年等研究取得了豐碩成果,為討論王城崗遺址在文明演進過程中社會復雜化及人口、資源、環(huán)境間的密切關系等問題提供了堅實的資料。

2006年,我(方燕明)依據王城崗遺址的新發(fā)現(xiàn),在一篇文章中提出,王城崗小城可能為“夏鯀作城”,而大城可能為“禹都陽城”。對此,學術界反響熱烈。

王城崗大城北城墻與夯窩

王城崗——考古學界探索夏文化的縮影

自20世紀50年代王城崗遺址被發(fā)現(xiàn)以來,對其進行的幾次重要考古調查、發(fā)掘與研究工作,成為我國考古學界探索夏文化的一個縮影。

尋找“夏墟”

根據文獻記載,夏人活動的中心區(qū)域在以嵩山為中心的伊洛河和潁河上游一帶及山西南部,故此有了徐旭生先生1959年的“夏墟”之行,當時發(fā)現(xiàn)的八方村東遺址被稱為“八方遺址”。此后的數十年中,河南文物考古工作者孜孜以求地對該遺址進行持續(xù)性考古調查、發(fā)掘。1977年,在五渡河畔發(fā)現(xiàn)一龍山小城、奠基坑、青銅器殘片和文字,這是建國以來我國首次發(fā)現(xiàn)龍山文化晚期城址,引起學術界關注和重視。當年因此而在登封召開的發(fā)掘現(xiàn)場會議,是一次研究夏文化的盛會,在夏鼐先生的主持下,鄒衡、安金槐等一批國內著名考古學家對王城崗小城的性質和夏文化的問題進行了熱烈討論。夏鼐所長在會議總結時指出:王城崗城堡屬于河南龍山文化晚期明確無誤,至于城堡是否為夏都遺跡是另一個問題,因為河南龍山文化晚期是否為夏文化大家的意見并不一致。夏鼐先生認為夏文化的含義“應該是指夏王朝時期夏民族的文化”,這是一個確切的、科學的概念,對后來的夏文化探索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中華文明探源

1996年,“夏商周斷代工程——早期夏文化研究”專題組在王城崗小城內發(fā)掘采樣,已測出的碳十四數據和研究表明,小城(王城崗二期)的年代已接近或進入夏紀年的范圍之中,王城崗三期、四期、五期的年代值均已進入夏的紀年范圍以內。來自王城崗的測年數據直接導致夏代始年的推出,足見王城崗對夏文化研究的學術價值。

2002年開始的“中華文明探源工程預研究——登封王城崗遺址周圍龍山文化遺址的調查”和2004年開始的“中華文明探源工程——王城崗遺址的年代、布局及周圍地區(qū)的聚落形態(tài)”研究,促使王城崗遺址的調查發(fā)掘工作取得了重大進展,新發(fā)現(xiàn)一座面積30余萬平方米的大型城址。同時發(fā)現(xiàn)祭祀坑、玉石琮和白陶器等重要遺存以及大量的陶、石、骨、蚌器。

《登封王城崗考古發(fā)現(xiàn)與研究(2002~2005)》書影

出版報告

2005~2006年,我(方燕明)主持整理了王城崗的發(fā)掘資料和《登封王城崗考古發(fā)現(xiàn)與研究(2002~2005)》考古報告的編寫工作。在報告中討論了王城崗遺址的年代和性質、王城崗遺址對夏文化研究的價值、王城崗遺址毀于洪水說與夏文化起始年等問題。2007年9月,這部用了不到3年時間,凝聚著考古同仁無數心血與智慧的王城崗考古發(fā)現(xiàn)與研究報告順利出版。

實驗考古

地質調查

碩果累累

通過對王城崗河南龍山文化遺址的重新調查,將遺址的面積由過去所知的40萬平方米擴大為50萬平方米。王城崗大城城墻和城壕,復原面積達34.8萬平方米,是已知河南境內發(fā)現(xiàn)的龍山文化城址中最大的一座。

王城崗河南龍山文化晚期大城城壕打破西小城城墻的地層關系,證明大城和小城并非同時,小城始建于龍山一期偏晚,龍山二期已廢棄。大城始建于龍山二期,延續(xù)使用至龍山三期偏早,龍山三期偏晚也已衰落下去。

王城崗龍山文化小城的年代,上限不早于公元前2200~前2130年,下限不晚于公元前2100~前2055年,我們取其中值,約為公元前2122年。大城城墻的年代,上限不晚于公元前2100~前2055年或公元前 2110~前 2045年,下限不晚于公元前2070~前2030年或公元前2100~前2020年,取其中值約為公元前2055年,與夏商周斷代工程推定的夏代始年公元前2070年基本相符。

通過對王城崗龍山文化晚期遺址動物遺骸的研究,證明當時已經馴養(yǎng)了豬、狗、黃牛、綿羊等動物,獲取肉食資源的方式已經進入了開發(fā)型階段。

出土的植物遺存,證明當時種植的農作物中,除了傳統(tǒng)的粟類作物,還有一定數量的稻谷和大豆,表明河南龍山文化晚期的居民已由種植粟類作物的單一種植制度逐步轉向了包括稻谷和大豆在內的多品種農作物種植制度,人類的食譜已趨多樣。

根據調查,王城崗龍山文化晚期遺址是潁河上游周圍數十公里范圍內規(guī)模最大、等級最高的中心聚落遺址,王城崗龍山文化晚期大城是當時該地區(qū)涌現(xiàn)出來的可以看作是國家雛形的政治實體的中心所在。

通過對地望、年代、等級、與二里頭文化關系以及“禹都陽城”等有關文獻記載的綜合研究,王城崗龍山文化晚期大城應即“禹都陽城”之陽城,東周陽城當以“禹都陽城”即在附近而得名,而早于大城的王城崗龍山文化晚期小城則可能是傳為禹父的鯀所建造,從而為夏文化找到了一個起始點。

(作者方燕明為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員;郝紅星為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員)

《大眾考古》 201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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