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長安高麗人遺跡輯錄
唐高宗后，高麗、新羅人往來長安比較頻繁，也有不少新羅貴族長期生活于此，如高仙芝等，就是高麗人。本文內(nèi)容來自《考古與文物》等刊物，作者無法一一列出，特此說明。
一、高麗人遺跡
該碑有67個題名，蓋姓和車姓最多，蓋姓27人，車姓19人，另外為彭、孫等姓。還有高麗似先氏4個，分別為似先魯仁、似先仵明、似先志郎、似先睹仁，唯似先魯仁之“似先”二字已損，但痕跡尚顯示出來。書法簡率質(zhì)樸，多漢簡筆意，碑存永壽縣文化館。
2.黃陵縣雙龍鄉(xiāng)西峪村西魏造像碑記載的高麗人
陜西省黃陵縣西約50公里的雙龍鄉(xiāng)西峪村北山坡上發(fā)現(xiàn)一通西魏大統(tǒng)十四年(548)造像碑，碑質(zhì)為灰綠色，表面黝黑，殘高104厘米、下寬50厘米、厚14.5厘米。四面造像，除菩薩和發(fā)愿文外，還有許多供養(yǎng)人的姓名，其中姓氏最多的是似先氏，共11個，其次是蓋氏，有5個。其他除牛姓2人外，楊、王、趙姓各1個。
似先氏為高麗人姓氏。《通志》卷二九氏族五《諸方復(fù)姓》：“似先氏，本高麗余種也。唐武德中右衛(wèi)大將軍似先英間?！庇謸?jù)宋?鄧名世《古今姓氏書辨證》卷二一引《后魏官氏志》“似先氏改為似氏”。唐武德中，有右衛(wèi)將軍似先英問。
蓋氏為一源遠流長的漢族姓氏?！缎帐媳孀C》云：“齊大夫食采于蓋，以邑為氏?！痹谖簳x南北朝時期，盧水胡人也有蓋姓。如北魏太平真君六年(445)，盧水胡人蓋吳領(lǐng)導(dǎo)胡漢人民起義于杏城(今黃陵縣)。此外高句麗有蓋氏，《魏書》卷一三《孝文昭皇后高氏傳》：“司徒公肇之妹也。父飏，母蓋氏。凡四男三女，皆生于東裔。高祖初，乃舉室西歸?！备呤铣鲎愿啕悾w氏與夫同時歸魏，蓋氏亦可能為高麗人。唐初高麗的莫離支蓋蘇文或云蓋金即是一例。似先仵明、似先志郎、似先難及等氏造像碑主要以高麗人似先氏及蓋氏為主的多民族人氏共同建立的，其時，這一帶應(yīng)有相當(dāng)數(shù)量的高麗人居住。
史籍記載，西晉永嘉亂離，二京傾覆，戰(zhàn)亂頻仍，中國北方出現(xiàn)了許多地區(qū)政權(quán)，這就是歷史上所說的“十六國”時期。各個政權(quán)的霸主為壯大自己的力量，掠奪人口成為足兵豐食的唯一來源，所以人口被迫遷徙就極為頻繁。就在這時有許多高句麗人被掠奪到黃河下游地區(qū)。鮮卑慕容廆于永嘉初(307—312)在棘城(今遼寧省義縣西)割據(jù)，自稱“大單于”，太興初(318)俘高句驪眾千余家到棘城。
北魏的京師是盛樂(今內(nèi)蒙古和林格爾縣北)，其年七月才由盛樂遷到平城(今山西大同市)，但無論是盛樂或是平城均在代北?？赡芫褪沁@一支高麗人在北魏到西魏時期由山西大同輾轉(zhuǎn)遷移今陜西的富縣、洛川、黃陵、永壽一帶，與當(dāng)時這里的鮮卑、匈奴、羌、氐、漢等民族雜居，共同從事著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
3.耀縣安里鄉(xiāng)韓古村隋代造像碑
在耀縣漆水河中游韓古村發(fā)現(xiàn)該造像碑。碑陰似先法達應(yīng)即高麗人。
似先義逸生于唐貞元十一年(795)，卒于大中四年，年六十五歲，他是中晚唐時期的一名宦官，字仁休，祖父似先鳳榮是一名處士，父親是隋州長史似先進。似先義逸事跡新、舊唐書附于顧師邕傳上
從墓志可知，似先氏命名之由來是因酷似其先者；似先氏或居遼東或遷中部。遼東一是地區(qū)名，泛指遼河以東地區(qū)。
義逸始為宦官先后歷德宗、順宗、憲宗、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宣宗八朝，不斷擢遷，從掖庭局監(jiān)作直到封為內(nèi)常侍。他以中使身份參加過平定昭義軍及龍盧軍的叛亂，會昌滅佛他也積極參與。在唐文宗時的“甘露之變”中險遭殺害。
似先義逸以大中四年二月二十四日薨于大寧里之私第，其年十一月十六日葬于京城之東萬年縣豐潤鄉(xiāng)之原。大寧里在長安城朱雀街東第四街從北第二坊，鄰近大明宮，是宦官聚居的坊里之一。唐萬年縣豐潤?quán)l(xiāng)即今灞橋區(qū)務(wù)莊鄉(xiāng)境。按似先義逸墓志所載，他的先輩及其五子均有可能葬于此。
二、新羅人遺跡
1．戶縣新羅王子臺
宋敏求《長安志》卷一五鄠縣“新羅王子臺在縣東南六十里。”鄠縣東南三十里已是終南山北麓，那里有源于嶺脊向北流注渭水的高觀(冠)谷，太平谷的谷口。
唐岑參《終南云際精舍尋法澄上人不遇歸高冠東潭石淙望秦嶺微雨作》詩：昨夜云際宿，旦從西峰回。不見林中僧，微雨潭上來。諸峰皆青翠，秦嶺獨不開。石鼓有時鳴，秦王安在哉?東南云開處，突兀獼猴臺。崖口懸瀑流，半空白皚皚。噴壁四時雨，傍村終日雷。北瞻長安道，日夕多塵埃。若訪張仲蔚，衡門滿蒿萊。
唐太宗貞觀十二年(638)，新羅善德王七年，新羅國慈藏率弟子僧實等十余人到達長安，受到唐太宗敕使撫慰并安置于勝光寺別院(遺址在今西安西北工業(yè)大學(xué)南門之內(nèi)，地面之上已無遺存)，厚賜殊供。慈藏在這里為人受戒祈福，日以千計。后表請入終南山云際寺，居住長達三年之久。
慈藏俗姓金，父親名武林，官至蘇判異，屬真骨品，位既高又清要，但以無后嗣為憂。后來生慈藏，初名善宗郎。會雙親亡故，轉(zhuǎn)念世華，深悟萬象之無常，終歸空寂。于是捐舍妻、子及第宅田園立亢寧寺，而自己則投身林壑，獨處幽險，不避虎狼，粗服草履，習(xí)定行禪。又作小室，四壁周布棘刺，然后裸身直坐其中，復(fù)又懸發(fā)于梁，以防睡盹?！拔釋幰蝗粘纸涠?，不愿百年破戒而生?！本瓦@樣他堅持苦修苦練于林巖之間。后感天人來授五戒，并囑其以此利益眾生，慈藏則出山為國中士女遍受五戒。當(dāng)他得到善德王的允諾，于是率僧實等一行入唐到長安研習(xí)戒律，其時律宗大師道宣及其南山律宗的祖庭就在終南山凈業(yè)寺、豐德寺。因此，慈藏就選擇距凈業(yè)寺較近的云際寺之東崖修習(xí)戒律。居三年，再入長安，又蒙敕慰，賜絹二百匹。貞觀十七年(643)，本國善德王請其歸國，可能圓測、慈藏所居之云際寺東崖，被人稱為“新羅王子臺”。
2.新羅“海東華嚴初祖”義湘入唐求法的至相寺
新羅國僧義湘，俗姓樸，雞林府人，與元曉法師結(jié)伴入唐，有難而返。后又于唐高宗總章二年(669)附商船到山東半島的登州，乃徑趨長安。元曉就玄奘法師受學(xué)，義湘在長安終南山至相寺就智儼三藏綜習(xí)“華嚴經(jīng)”，其時與康藏(即康法藏，或稱法藏)同學(xué)。
至相寺創(chuàng)建于隋文帝開皇年間(約在開皇十五年以前，即595年以前)。智儼是中國佛教華嚴宗的實際創(chuàng)始人。義湘學(xué)成歸新羅后常住太伯山浮石寺，學(xué)徒云集，為新羅文武王所重，被譽為“海東華嚴初祖”。后來法藏寄義湘書中說：“是知如來滅后，光輝佛日，再轉(zhuǎn)法輪，令法久住者，其唯法師矣!”可謂贊譽備至。至相大師智儼之兩大高足，法藏為西域康國人，義湘為海東新羅人。其后法藏在華被推為華嚴三祖，而義湘是為海東初祖。
據(jù)史籍載至相寺在終南山楩梓谷西坡，據(jù)《大唐云騎尉衛(wèi)君故夫人劉氏□銘》載，永徽二年(651)四月八日，劉氏卒于雍州長安縣崇賢里之私第，年僅十四歲。其月十三日，窆于終南山楩梓之谷。據(jù)此墓志可以認定天子峪即唐代的楩梓谷。
新羅僧來至相寺求法的除義湘外，還有智通，他是至相大師智儼的十圣弟子之一(《法界圖記叢髓錄》)。無染亦是新羅僧，他于唐穆宗長慶初到至相寺遇說雜花者，后又問道如滿，如滿佩西江印，為大詩人白居易的空門好友，而應(yīng)對有慚色曰：“吾閱人多矣，罕有如是新羅子，他日中國失禪，將問之東夷也?！笨梢娦铝_僧無染佛學(xué)造詣之高深。
3.長安子午谷賓貢進士新羅金可記摩崖石刻
子午鎮(zhèn)在西安城南30公里，鎮(zhèn)西南3公里有子午峪(谷)口，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子午道北口。入峪口3公里地名拐兒崖，有花崗巖巨石墜入溪畔，巨石上刻有楷體字15行，行約20字，另外還有小字及其他石刻文字。經(jīng)辨識大字前五行半為唐大詩人杜甫之《玄壇歌贈元逸人》詩。第五行下半行之后是新羅人金可記的事跡。
金可記摩崖石刻文字，不見于任何史籍和金石著錄或地方志。20世紀80年代，西北大學(xué)李之勤教授與陜西省交通廳交通史志編委會的同仁考察古子午道時首先發(fā)現(xiàn)。金可記摩崖刻石文字與《太平廣記》卷五一三《金可記》條引《續(xù)仙傳》略同，且更為簡練。⑨《續(xù)仙傳》載：“金可記，新羅人也。賓貢進士，性沉靜好道，不尚奢華，或服氣煉形，自以為樂。博學(xué)強記，屬文清麗，美姿容，舉動言談，迥有中華之風(fēng)，俄擢第，于終南山子午谷葺居，懷隱逸之趣?！?/p>
金可記“賓貢進士”擢第，賓貢進士即“賓庭貢士”，是來自外國和周邊少數(shù)民族政權(quán)的“賓庭”。它同來自唐朝太學(xué)和州縣學(xué)的“太學(xué)舉賢”一起構(gòu)成唐代科舉選官的兩種類型。“賓庭”的貢士，大多為外國和周邊少數(shù)民族政權(quán)的貴族子弟，但也有少數(shù)平民出身。他們能以科舉及第有兩條途徑，一是直接進入唐都長安的國子太學(xué)，和中國學(xué)生一起就讀中國典籍，據(jù)《唐會要》卷三五《學(xué)校》條所記：“貞觀五年之后，太宗數(shù)幸國學(xué)太學(xué)，遂增筑學(xué)舍一千二百間?！讯?，高麗、百濟、新羅、高昌、吐蕃諸國酋長，亦遣弟子，請入國學(xué)。”他們學(xué)習(xí)期滿并考試合格后，參加由禮部侍郎主持的賓貢進士考試。另一途徑是賓庭子弟先入唐在地方州縣學(xué)校學(xué)習(xí)，通過州縣級考試選拔后，由地方長官推薦而參加中央級科舉考試。主持貢舉考試的禮部侍郎按照賓貢進士的考試成績，單獨錄取。由于賓貢進士的名額較少，能夠科舉及第者，稱為“登仙籍”，光寵殊異。唐代賓貢進士最多的是新羅國人。
金可記在唐賓貢進士及第后，即在“終南山子午谷葺居，懷隱逸之趣”。三年后又“思歸本國，航海而去”。中國詩人章孝標(biāo)為其餞行賦《送金可紀(記)歸新羅》詩：“登唐科第語唐音，望日初生憶故林。鮫室夜眠陰火冷，蜃樓朝泊晚霞深。風(fēng)高一葉飛魚背，潮冷三山出海心。想把文章合夷樂，蟠桃花里醉人鄉(xiāng)?！?《全唐詩》卷五○六，金可紀即金可記。參見徐松《登科記考》中《附考?進士科》考證)但他歸新羅不久，復(fù)又來華“衣道服，卻入終南”。唐宣宗曾“遣中使征入內(nèi)，固辭不就”。于大中十二年(858)卒于長安。金可記是中國文獻中所記載的唯一終于唐土的賓貢進士。也是自長慶年間新羅金云卿始登賓貢科至唐末登科58人中唯一終于唐土的人。
附一：唐代詩人詠云際寺詩四首
盧綸《題云際寺上方詩》
松高蘿蔓輕，中有石床平。
下界水長急，上方燈自明。
空門不易啟，初地本無程。
回步忽山盡，萬緣從此生。
喻鳧《游云際寺詩》
澗壑吼風(fēng)雷，香門絕頂開。
閣寒僧不下，鐘定虎常來。
鳥啄林梢果，鼯跳竹里苔。
心源無一事，塵界擬休回。
李端《題云際寺準上人房詩》
高僧居處自天臺，錫杖銅瓶對綠苔。
竹卷雨晴春鳥囀，山房日午老人來。
園中鹿過椒枝動，潭底龍游水沫開。
獨夜焚香禮遺像，空林月出始應(yīng)回。
溫庭筠《宿云際寺》
白蓋微云一徑深，東峰弟子遠相尋。
蒼苔路熟僧歸寺，紅葉聲乾鹿在林。
高閣清香生靜境，夜堂疏磬發(fā)禪心。
自從紫柏巖前別，不見南能直至今。
附二：《太平廣記》卷五三《金可記》
金可記
金可記，新羅人也，賓貢進士。性沉靜好道，不尚華侈?；蚍鉄捫?，自以為樂。博學(xué)強記，屬文清麗，美姿容，舉動言談，迥有中華之風(fēng)。俄擢第，於終南山子午谷葺居，懷隱逸之趣。手植奇花異果極多，常焚香靜坐，若有思念，又誦道德及諸仙經(jīng)不輟。后三年，思歸本國，航海而去。復(fù)來，衣道服，卻入終南，務(wù)行險德，人有所求，初無阻拒。精勤為事，人不可偕也。唐大中十一年十二月，忽上表言，臣奉玉皇詔，為英文臺侍郎，明年二月二十五日當(dāng)上升。時宣宗極以為異，遣中使征入內(nèi)，固辭不就。又求玉皇詔辭，以為別仙所掌，不留人間。遂賜宮女四人，香藥金彩，又遣中使二人，專伏侍者?？捎洩毦屿o室，宮女中使，多不接近。每夜，聞室內(nèi)常有客談笑聲，中使窺竊之，但見仙宮仙女，各坐龍鳳之上，儼然相對，復(fù)有侍衛(wèi)非少。而宮女中使，不敢輒驚。二月二十五日，春景妍媚，花卉爛熳，果有五云唳鶴，翔鸞白鵠，笙簫金石，羽蓋瓊輪，幡幢滿空，仙伏極眾，升天而去。朝列士庶，觀者填隘山谷，莫不瞻禮嘆異。出《續(xù)仙傳》
附三：
章敬寺：元著 法清 覺體
至相寺：義湘 無梁 寶壤 孝忠 道亮
灃德寺：圓測
翠微寺：智仁
云際寺：慈藏 圓測
津梁寺：圓安
玉華寺：神昉
附四：
卓錫長安佛寺的海東法師
薦福寺：慧超 勝莊 (逸名)
大興善寺：安弘 慧超 慧輪
保壽寺：玄超
廣福寺：神行
菩提寺：行寂
大慈恩寺：神昉 智仁
興唐寺：神行
元法寺：圓測
日嚴寺：慧灌
清禪寺：玄范
云花寺：勝銓
青龍寺：慧日 均亮 悟真
實際寺：慧灌 崇濟
弘福寺：慈藏 神昞 智仁
普光寺(龍興寺)：圓測 玄范 云居
法海寺：神昉
勝光寺：慈藏
西明寺：神昉 勝莊 圓測 道證
崇福寺：勝莊 勝銓 圓測 孝忠
大莊嚴寺：無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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