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封英雄長眠美國73年，河南人民：回家的路永在！ | 豫記
在美國德州的國家公墓內(nèi)，長眠著57位中國軍人，其中包括來自河南登封的劉鳳瑞。劉鳳瑞是抗戰(zhàn)期間登封告成街走出去的第一個大學(xué)生，他在國難當頭之際毅然投筆從戎當了空軍，最終犧牲在異國土地上。73年了，不朽的老鄉(xiāng)靈魂還在異國漂泊，還沒有找到回家的路，我們不該忘記了他。
·美國德州國家公墓，劉鳳瑞長眠于此
趙呆子 | 文
曉鵬 | 編輯
57位英雄異國長眠
英雄劉鳳瑞家在何處？
2019年3月27日，鄭州朋友轉(zhuǎn)發(fā)了一條微信，題目是《美國國家公墓埋葬57位中國軍人，他們都是富二代》，我被作者李安在文章最后的一句話所深深觸動：“死亡，不是真正的別離，忘卻才是?！蔽腋晃恼潞蟾降娜缃襁€安葬在美國德州公墓的52位中國空軍的名單所吸引。
據(jù)本文的原作者、在美國公墓中找到其二叔李嘉禾的李安統(tǒng)計，這52人中，截止文章發(fā)表之時，已找到家屬的有21位，尚有34名未能找到。
·安葬在美國的中國空軍名單
在未找到家屬的名單中，第39位名字就叫劉鳳瑞，竟是我們登封人，空校及赴美期數(shù)為“空校22期”，出生日期空缺，犧牲時期為1946年1月17日。
我看后，毫不猶豫地轉(zhuǎn)發(fā)了此文，并直接備注說：“有河南登封的劉鳳瑞，家人知道嗎？1946年1月犧牲?！?/p>
然而，在我的朋友圈里，似乎并沒有人關(guān)注。但劉鳳瑞這個名字對于我再也揮之不去，他不時把我拉回到70多年前的歷史歲月里，憑著蛛絲馬跡猜想他的身世細節(jié)。
家國一片焦土
書生劉鳳瑞投筆從戎
70多年前，山河破碎，一片焦土。
1937年，日本以一個士兵拉肚子未歸的可笑理由，挑起盧溝橋事變，發(fā)動了全面侵華戰(zhàn)爭，中國人民開始了八年抗戰(zhàn)。
為對付日本空軍，國民黨政府特邀美國空軍上尉陳納德來華擔任中國空軍上校顧問，他在中國看到了諸多日軍暴行后，就回國呼吁美國空中援華。
1941年8月，在美國政府的支持下，由他任司令的中國空軍美國支援隊宣告成立，并在中國抗日戰(zhàn)場很快發(fā)揮了作用，被國際新聞界譽為“飛虎隊”。為加大對中國的軍事援助，美國同時啟動了協(xié)助中國培養(yǎng)空軍飛行員的計劃。
那么，我的老鄉(xiāng)劉鳳瑞又是怎樣的一種情形呢？
上世紀四十年代，登封是豫西抗日的重要陣地，形勢復(fù)雜，境內(nèi)并存三個政府：國民政府、日偽政府、共產(chǎn)黨建立的抗日民主政府。戰(zhàn)火紛飛、自然災(zāi)害頻發(fā)。老百姓的生活在水深火熱。
由此不難推斷，劉鳳瑞家庭應(yīng)是相對殷實的，否則他不可能有外出上大學(xué)的機會。在外求學(xué)，他更多地感受到國難當頭的苦難屈辱。國難面前，他毅然去美國參訓(xùn)，投筆從戎。
可是，他求學(xué)的是哪所大學(xué)？投筆從戎，其父母知道嗎？父母若知道，會同意讓他參加這么危險的事業(yè)嗎？
如今，從他犧牲時間算起，已是73年了，其父母肯定也早已作古，我們已無法知道他父母當年的態(tài)度了，或許他為了不讓父母操心，根本就沒有告訴父母實情；或許他告訴了父母，父母并不同意，而他卻還是一心報國，決然而去。
總之，他正像他的名字一樣，真如一只鳳凰，曾翱翔于異國的藍天之上，但他卻也沒有完全像他的名字那樣，給父母和家庭帶去祥瑞，而是如一顆劃過夜空的流星，短暫而令人悲傷。
但無論如何，他都是我們應(yīng)該永遠銘記的英雄。我們能看到，國難當頭，那一代年輕人洶涌心中的報國熱血，他更讓我們珍惜和平，感恩于他們?yōu)閲傲x的偉大付出。
·劉鳳瑞墓碑
可是，73年了，這些不朽的靈魂還在異國漂泊，他們還沒有找到回家的路，而我們呢，竟差點就忘記了他們。想想有些慚悔，我以前從未了解到與其有關(guān)的任何史料。
可如今了解了，又如何找到我這位英雄老鄉(xiāng)的家呢？
英雄回家可期！
塵封多年往事令人悲慟
2019年4月24日，鄭州晚報登封融媒中心的記者們獲得這個尋人的消息后，在“鄭州晚報登封播報”公眾號，又以《你認識劉鳳瑞嗎？他，登封人，是一位長眠美國73年的飛行員》為題發(fā)布了尋人文章。
文章發(fā)出后，在登封的微信圈里迅速刷屏，且在當天下午，就有了令人驚喜的消息：登封市告成鎮(zhèn)告成村16組村民劉雙圈拿著自家的《劉氏家譜》向記者證實，劉鳳瑞是他的二叔。
·鄭州晚報的報道
細問究竟，劉雙圈說，劉鳳瑞73年前投筆從戎，其家人、村人是知道的，只是時間太長，如今了解情況的人大都不在了。
為什么英雄在這么短時間就會被人遺忘了？
看到記者后續(xù)報道后，我多方打聽，電話聯(lián)系上了劉雙圈老先生，并說出了我的疑問，而他老人家的回答更令我感慨萬千。
·劉氏家譜中劉鳳瑞的名字
劉先生說，他是上世紀五十年代生人，他的上輩兄弟三人，父親是老大，叫劉鳳典，劉鳳瑞是老二，老三叫劉鳳山。他記事時，二叔已犧牲十多年了，當時爺爺奶奶還都健在，可家中似乎有什么忌諱，家人很少提起二叔的事，只是后來聽同村的長輩說起，二叔是告成街走出去的第一個大學(xué)生，還當了空軍，去了美國，后來飛機失事犧牲了，和他一塊死的還有兩個美國人。
劉二圈說的與史實完全相符。據(jù)新聞報道，美籍華人李忠澤先生為此還找到了當年報道劉鳳瑞犧牲的美國原版報紙。我把原原版報紙的照片發(fā)給正在上大學(xué)的女兒，讓她給我翻譯了一下：題目是《空難遇害者身份已確定》，大概內(nèi)容為：
俄克拉荷馬1月19日電，俄克拉荷馬空軍基地確認，昨天兩架B-25中型轟炸機在空中相撞，造成四名飛行員死亡。死者是兩個美國人、一個中國人，一個巴西人，其中，其他三個人都被送回了故鄉(xiāng)安葬，只有中國河南?。ㄔ氖恰癶unan”，大概是弄錯了）登封市劉鳳瑞的遺體將被送往得克薩斯州布拉斯堡。
·當年報道劉鳳瑞犧牲的原版報紙
從劉雙圈先生講述的看，劉鳳瑞犧牲的事，通過渠道還是通知到了家人，可能因為時代局限，國民政府無睱操辦英雄遺體回國安葬，只好就地入了公墓。
但是，這對于劉鳳瑞的家人來說，又是何等殘酷的事情！
特別是他父母，當自己孩子成為當?shù)氐谝粋€大學(xué)生時，一定高興極了，他們一定希望孩子學(xué)業(yè)有成，衣錦還鄉(xiāng)，做個官老爺，好為他們劉家光宗耀祖。
可誰想，幾年之后，回鄉(xiāng)的只是一個死亡的消息，連兒子的尸首都沒有見到！難怪劉先生說小時候家中是很少提及二叔，對他們來說，劉鳳瑞已如一根永遠的刺，只要觸及，便會疼痛。
然而，劉先生還聊到了讓人更無奈的時代傷痕。
他說，現(xiàn)在大家都認為二叔是個為國捐軀的英雄，可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誰又敢提起？二叔1946年犧牲，三年后全國解放，在那個年代，二叔作為國民黨政府派去美國參訓(xùn)的飛行員，不僅不是英雄，連好人都不是。別說家人唯恐提起這件事，即使同村的人，也盡量三噤其口。
饒是如此，劉二圈先生的三叔仕途也受了影響。
他家新編的《劉氏家譜》中有個小傳，說劉二圈的三叔劉鳳山“曾任文職領(lǐng)導(dǎo)，中岳區(qū)委及公社黨委書記和縣委辦公室主任等職。”
劉雙圈老先生說，三叔是個很有才華的人，工作能力非常強，可就因為有個當過國民黨空軍的哥哥，多次失去了提拔的機會。
了解至此，我們終于明白，為什么劉鳳瑞本來是早已找到了家屬，卻又長期無“家”可歸。這里，沒有對錯，時代就是如此。當然，我們要相信時間的力量，它最終會洗去某一時代的局限性，還原后人真實。
英雄不分國界
鄭州也曾三救美國飛行員
唏噓之間，我不由想到當年發(fā)生在登封關(guān)于“飛虎隊”的事件。
1944年4月，美國第十四航空隊（即中國空軍美國支援隊）一架戰(zhàn)機，從成都起飛后，到鄭州附近對日軍駐軍進行轟炸時，被日軍高射炮擊中，后飛至登封徐莊的馬峪川降落，好在機上7名飛行人員全部生還。
當?shù)乩习傩瞻l(fā)現(xiàn)后，及時報告了當時登封縣國民黨政府，后由登封縣與臨汝縣官民多方努力，說服當?shù)刂鲝埧谷盏耐练它S萬鎰，派30人護送7名飛行員到南陽西峽湯恩伯處，又由湯備車安全送到重慶。
為了更多了解這件歷史事件細節(jié)，在查找有關(guān)資料時，竟又讀到了2015年發(fā)表在鄭州日報上的《河南鄭州，一座勇救美國飛行員的城市》的文章，說在鄭州市檔案局館藏的一份泛黃的《五年來工作紀要》中，記載了抗日戰(zhàn)爭期間，鄭州人民三次營救美國飛行員的事跡。其中兩次發(fā)生在新密區(qū)域，一次發(fā)生在新鄭區(qū)域，而發(fā)生在新鄭的那件最令人沉痛。
據(jù)檔案記載，1945年6月20日，“有盟機三架，由西南飛抵新鄭城郊上空，對地面施行掃射后，內(nèi)有一架因內(nèi)部機件發(fā)生障礙機身焚毀，落于新鄭車站東南半里許趙莊村西北方，經(jīng)該縣馳援肇事地點查悉該機內(nèi)有駕駛員六人，均被傷身死……”
救援人員通過搜尋，把飛行員的諸多遺物一同送交河南省第一區(qū)，然后轉(zhuǎn)交西安空軍辦事處，再轉(zhuǎn)寄美國家人，以告慰英魂。
我本以為當年像劉鳳瑞這樣的青年才俊，為戰(zhàn)爭赴義固然可敬，但畢竟太年輕了，實在令人惋惜。可再看看“飛虎隊”里的那些美國青年，出于國際道義，不遠萬里為中國人民抗戰(zhàn)支援，特別是在新鄭墜毀的美國飛機，機內(nèi)6名飛行員最終犧牲在了異國土地上，不更令人覺得惋惜嗎？
相比，我的老鄉(xiāng)劉鳳瑞和德州國家公墓里埋葬的其他50多位中國空軍又是幸運的，他們的尸骸還在，還有刻著名字的紀念碑。而在新鄭犧牲的6名美國飛行員，尸骨都找不到了，這對他們的父母和親人，又何等殘酷！
結(jié)語
英雄火種永不熄滅
在鄭州晚報的后續(xù)報道中，劉二圈老先生陪同記者，看到了劉鳳瑞當年曾經(jīng)居住過，如今已坍塌的房子，讓人不禁又生傷感。但他老人家動情地說，雖然老屋不在了，但回家的路還在！
·劉鳳瑞老宅
是啊，73年了，我們終于為英雄找到了回家的路！可這路何等曲折！這73年來，英雄的名字都曾不能被提起，但英雄終歸是英雄，當年的劉鳳瑞們不管有著怎樣的出身，也不管有著怎樣的信仰，其愛國之心，日月昭昭，歷史永鑒！
正寫此文中，突然看到新聞，5月8日，第十一屆全國少數(shù)民族運動會火種將在劉鳳瑞的家鄉(xiāng)－－登封市告成鎮(zhèn)觀星臺采集。
我想，英雄有靈，一定會為家鄉(xiāng)而自豪！
屆時，我也一定要再到英雄的家里去看看，由于那里也一直有著一燭火種，熊熊燃燒著，從未熄滅！
（部分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
作者簡介
趙呆子，原名張國昌，登封人，1970年生，1993年畢業(yè)于鄭州大學(xué)中文系。文學(xué)創(chuàng)作以散文為主，兼及詩歌、小說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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