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項考古新成果實證古絲綢之路上的融合交流

11月22日,國家文物局第四期“考古中國”重大項目新進展工作會發(fā)布了甘肅天祝岔山村墓葬、青海都蘭熱水墓群2018血渭一號墓、青海烏蘭泉溝一號墓、新疆尉犁克亞克庫都克烽燧遺址等4項考古工作新成果。

甘肅、青海、新疆是絲綢之路沿線的重要省份,四項考古新成果為深入了解絲綢之路沿線地區(qū)的歷史演變過程、族群源流、文化傳統(tǒng)、風俗習慣以及環(huán)境變遷等提供了實物資料,實現了絲綢之路研究與“一帶一路”建設同步推進,意義重大。

甘肅天祝岔山村墓葬

最完整的吐谷渾王族墓葬

天祝縣祁連鎮(zhèn)岔山村唐墓,經發(fā)掘確認為武周時期吐谷渾王族成員喜王慕容智墓,墓葬由單室磚室墓,由封土、墓道及壁龕、封門、照墻、甬道和墓室等組成。墓道內隨葬有木構件、墨繪磚塊、調色石、木旌旗桿及殉牲(馬、羊)等,近墓門處東西兩側各設一壁龕,壁龕內均隨葬有彩繪陶、木質儀仗俑群,總計70余件組。

封門墻由磚砌墻和墓門組成,其中磚砌墻共四道,封門磚墻里側、券門口內安設有雙扇木門,門扉上安鎏金銅鎖,扉面上均對稱鑲嵌有排列整齊、大小相同的鎏金銅泡釘5排10列共計50個。

甬道為磚砌的雙券結構,券頂上有雙層磚錯縫平砌而成的照墻,上繪有壁畫,內容主要為雙層門樓形象。墓室近方形,盝頂。墓內西側設棺床,并放置棺木一具。甬道及墓室內繪有壁畫,多已剝落,局部保存較好者可見下端壁墻上主要為人物形象圖,券頂部分繪有星象圖。

甬道及墓室內隨葬有彩繪陶、漆木、石、銅、鐵、金銀器及革制和絲麻織品等,共計220余件組。其中陶器見有彩繪陶罐、素面雙耳罐、陶盆及數量較多的彩繪人俑、騎馬俑及狗、羊、雞等家畜家禽俑,木器有彩繪天王俑、鎮(zhèn)墓獸、武士俑、男女侍俑及帶帷帳的床榻、門、胡床、馬鞍、朱雀、玄武、羽人、鳳鳥等,部分髹漆,見有漆盤、碗等。銅器見有銅鎖、各構件上的銅飾、銅勺、筷及“開元通寶”銅錢。鐵器見有鐵甲胄。金銀器主要為腰帶飾、節(jié)約及革帶飾。革制品主要為箭箙、腰帶、方盒等。絲麻制品數量較多,主要覆蓋于棺蓋上、鋪于棺床上及床榻帷帳上。甬道正中出土石質墓志一方。

墓葬出土墓志一方,上篆書“大周故慕容府君墓志”。志文內容顯示,墓主為“大周云麾將軍守左玉鈐衛(wèi)大將軍員外置喜王”慕容智,因病于“天授二年三月二日薨”,終年42歲。墓志載慕容智系拔勤豆可汗、青海國王慕容諾曷缽第三子。該墓的發(fā)現,對完善吐谷渾后期王族譜系及相關歷史問題起到重要補充作用。

墓志信息顯示,慕容智去世后,按照禮制于“其年九月五日遷葬于大可汗陵”,“大可汗陵”為首次出現,其是否意味著附近還存在“大可汗陵”值得重視。在墓葬發(fā)掘期間,考古人員進行了初步調查,在該區(qū)域較大的范圍內采取詳細的、科學的工作方式,該區(qū)域是否為“大可汗陵”區(qū),需進一步開展相關工作予以確認。

專家點評該墓為武威地區(qū)發(fā)現和發(fā)掘的時代最早、保存最完整的吐谷渾王族墓葬,在國內亦屬罕見,是吐谷渾墓葬考古研究的重要發(fā)現。該墓的發(fā)掘為研究后期吐谷渾葬制葬俗及唐與吐谷渾民族關系史、絲綢之路交通史、物質文化史等相關問題具有重要研究價值。

青海都蘭熱水墓群

2018血渭一號墓

完整墓園建筑的發(fā)現刷新熱水墓群認知

熱水墓群位于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都蘭縣熱水鄉(xiāng)境內,是公元6至8 世紀的重要墓葬群。自1982年發(fā)現至今,一系列重要考古發(fā)現,充分證明了該地域是絲綢之路上的重要節(jié)點。

2019年6月24日,國家文物局、青海省人民政府和中國社會科學院就共建熱水墓群國家考古研究基地簽署了框架協議,積極推動熱水墓群的考古研究和文物保護的持續(xù)深入。

此次發(fā)掘是針對3.15被盜墓葬2018血渭一號墓而進行,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和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組成聯合考古隊于2018年9月至2019年10月,對該墓葬進行了階段性考古發(fā)掘,取得了重要收獲。

2018血渭一號墓,墓葬規(guī)模大,墓園結構完整,是迄今青藏高原所發(fā)現的高規(guī)格陵墓當中,保存最完整、結構最清晰的一座墓葬。完整的墓園建筑系熱水墓群首次發(fā)現。墓園建筑由塋墻、封土、回廊和祭祀建筑組成。

墓葬由墓道和墓壙組成。墓道內發(fā)現有殉馬坑,坑內殉有六匹馬。墓壙填土中發(fā)現殉人。在墓道與墓壙銜接處發(fā)現照墻遺跡,系用土坯壘砌。發(fā)掘出土大量文物,有藏文木簡、金銀帶具、飾品,絲織品、皮革、漆器、綠松石、水晶等。本次發(fā)掘的這座墓葬規(guī)模大、等級高,反映了墓主人較高的政治地位和經濟實力。

專家點評青海都蘭熱水墓群2018血渭一號墓完整的墓園建筑系熱水墓群首次發(fā)現,是研究熱水墓群高等級墓葬葬制和葬俗的重要材料,是熱水墓群研究的新突破和新進展。

青海烏蘭泉溝一號墓

精美壁畫與鎏金王冠再現

唐吐蕃與中原政治文化交流盛況

泉溝墓地位于青海省烏蘭縣希里溝鎮(zhèn)河東村泉溝周邊的山谷地帶,屬青海省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新發(fā)現。一號墓葬建于一座獨立山丘的斜坡之上。

泉溝一號墓形制為帶墓道的長方形磚木混合結構多室墓。墓坑填土中埋葬有一殉葬武士,唐代文獻中稱之為“共命人”。墓室由前室、后室和兩個側室組成。前室為磚室,后室及兩側室為柏木砌成,頂部用柏木封頂,墓頂上堆積大量石塊,防盜措施嚴密。

前室和后室均繪壁畫,內容有武士牽馬迎賓、宴飲舞樂、狩獵放牧、宮室?guī)ぞ印⑸剿ɑ艿葍热?。墓頂繪有各類珍禽異獸、祥龍飛鶴、日月星辰等圖像。前后室內中央各立一根八棱彩繪蓮花紋立柱。后室內發(fā)現大量彩繪漆棺構件,應該為雙棺,棺表髤黑漆,再施彩繪,內容有騎馬行進人物、獸面、飛鳥、花卉、云團及幾何圖案等內容。人骨堆積散亂,可見至少2具骨骸,推測應為夫妻合葬墓。隨葬品有絲織物殘片、金銀帶飾、銅筷、銅飾件、鐵器殘塊、漆木盤、陶罐殘片、玻璃珠、糧食種子和動物骨骼等。

在后室西側木槨外墓底坑壁上,發(fā)現一處封藏的暗格,內置一長方形木箱,箱內端放一件珍珠冕旒龍鳳獅紋鎏金王冠和一件鑲嵌綠松石四曲鋬指金杯,木箱下鋪有糧食種子。鎏金王冠前后各飾一對翼龍,兩側各飾一立鳳,后側護頸飾雙獅,周身鑲嵌綠松石、藍寶石、玻璃珠等,冠前檐綴以珍珠冕旒。供奉和珍藏的意味突出,可見是墓主人最為珍視的,兼具神圣性的重要物品。鋬指金杯有四曲杯體和方形圈足,裝飾富麗,技藝精湛,融合唐朝、中亞和吐蕃之風于一體,以往出土的同類器物中無出其右者。

考古發(fā)掘顯示,泉溝一號墓是青藏高原首次發(fā)現的吐蕃時期壁畫墓。壁畫墓在漢文化區(qū)非常流行,但在青藏高原極為罕見,尤其是吐蕃統(tǒng)治時期,并不流行這類墓葬裝飾形式,顯示了該墓葬的與眾不同之處。繪畫技法具有濃郁的唐風影響,圖像內容又兼具青藏高原游牧民族特色,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和藝術價值。

墓內的彩繪漆棺是迄今青藏高原首次發(fā)現的獨特葬具裝飾形式。青海地區(qū)多見彩繪木棺,而中原內地多見無彩繪的漆棺,這也是兩個地區(qū)不同文化的融合形式。由于制漆技術和原材料所限,青藏高原制作大件漆器具是極其不易的,這也暗示了該墓葬具有非同一般的級別。

墓葬內設置密封的暗格,所藏鎏金王冠顯示墓主人很可能與吐蕃時期當地的王室有密切關系,曾經擁有極高的統(tǒng)治地位。由此也可以推知吐蕃時期在柴達木盆地北緣地區(qū)可能設置有高級別的行政和軍事建制。迄今中國境內歷代王冠極少出土,均被盜擾嚴重,或保存極差難以復原。墓葬內暗格的獨特設置,可見造墓者用心之良苦。

根據出土物特征和壁畫內容風格,可以推測該墓葬為吐蕃時期,碳十四測年顯示為公元700年前后。吐谷渾和吐蕃統(tǒng)治時期豐厚的財富積累和文明發(fā)展高度,以及唐朝和中亞地區(qū)源源不斷的文化輸入,對于青海地區(qū)多民族文化的形成具有重要的影響力。

專家點評泉溝一號墓葬的發(fā)現,對于探討古代漢藏文化融合進程和青海絲綢之路的文化交流盛況具有重大的學術價值。

新疆尉犁克亞克庫都克烽燧遺址

大量文書、木牘生動解讀

唐代絲綢之路管理和軍事保衛(wèi)體系

新疆尉犁克亞克庫都克烽燧遺址是孔雀河烽燧群中的1座烽燧,孔雀河烽燧群共有11座烽燧組成。2019年新疆文物考古研究對新疆尉犁縣克亞克庫都克烽燧遺址進行考古發(fā)掘。目前發(fā)掘工作雖剛開始一個月,但已取得豐碩成果。

根據發(fā)掘情況表明,克亞克庫都克烽燧遺址修筑于一處大型紅柳沙丘上,是由烽燧本體、居住房屋等建筑構成的一處結構完整、功能齊備的綜合性軍事設施遺址。

從出土遺物、碳十四測年表明,烽燧遺址修筑于唐代,考古人員初步認為克亞克庫都克烽燧是安西四鎮(zhèn)之一焉耆鎮(zhèn)下,為防止吐蕃入侵而修筑的軍事設施。本次克亞克庫都克烽燧遺址的發(fā)掘工作,了解了烽燧遺址結構布局,確定了烽燧修筑年代。

烽燧地處沙丘東部,處于迎風面的東、北兩側因風蝕坍塌嚴重。根據現狀觀察烽燧平面大致呈方形,立面呈梯形,由三層或四層土坯夾鋪一層蘆葦草,中部夾放胡楊木壘砌而成。

在沙丘西部清理表層沙土后,發(fā)現房屋三間。房屋修筑方式是利用“減地法”向下掏挖,在原始生土堆積中,掏挖修筑出三間半地穴式房屋,室內面積約80平方米。

在沙丘南坡下,發(fā)現有一處“垃圾堆”遺跡,垃圾堆依靠沙丘南坡呈斜坡狀堆積,包含有蘆葦草、牲畜糞便及各類生活遺物,截止目前已清理發(fā)掘出土遺物800余件(組),其中包含有珍貴的紙文書、木牘633件(組)。紙文書出土時多呈團狀,經初步釋讀,確認克亞克庫都克烽燧遺址為一處游弈所級機構駐地,孔雀河烽燧群一線的軍事防線,被稱為“樓蘭路”??藖喛藥於伎朔殪葸z址駐守“樓蘭路”沿途,管理若干烽鋪,負責附近沿線的防御。

文書性質主要為唐武周至開元年間,該游弈所與下轄的各個烽鋪及上級管理機構之間符帖牒狀的軍事文書,內容詳細記錄了與孔雀河沿線烽燧有關的各級軍事設施名稱,如臨河烽、馬鋪烽、沙堆烽、黑河鋪、豬泉谷鋪、榆林鎮(zhèn)、通海鎮(zhèn)、掩耳守捉、于術守捉、焉耆守捉、安西都護府等,填補了歷史文獻關于唐代安西四鎮(zhèn)之一焉耆鎮(zhèn)軍鎮(zhèn)防御體系記載的空白。

文書另見有授勛告身、賬單、私人信札、書籍冊頁、文學作品等內容,涉及軍事、政治、經濟、文學諸多方面;出土木牘保存完整、字跡清晰,內容主要記載烽鋪與游弈所間計會交牌與平安火制度,關于記載“計會交牌”制度的木質實物標本,尚為國內首次考古發(fā)現。

專家點評克亞克庫都克烽燧遺址出土的各類文書、木牘數量龐大,內容豐富,填補了歷史文獻關于唐代安西四鎮(zhèn)之一焉耆鎮(zhèn)軍鎮(zhèn)防御體系記載的空白,對了解唐代軍事、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生活各個方面,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對實證唐代中央王朝對西域的有效治理和管轄、西域地區(qū)對于中央政府文化認同等方面也具有重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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