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有個“磨嘴子”，埋藏著一座神秘的漢代“地下動物園”
▲彩繪木羊群
磨嘴子漢墓群，位于甘肅省武威市西南15公里處的祁連山麓、雜木河兩岸。在武威磨嘴子漢墓群幾十年的考古發(fā)掘中，出土了大量的動物類木雕，讓考古工作者驚嘆不已。這些木雕不僅雕工精美、生動傳神、種類繁多，而且作為陪葬明器，集中出現(xiàn)在磨嘴子漢墓群中，說明用這種動物類木雕陪葬是當時的一種普遍現(xiàn)象。
埋藏在地下的一個個動物木雕，帶著濃郁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讓今天的人們仿佛看到了兩千年前這片土地上馬嘶牛叫、雞鳴狗吠、羊群喧囂、猴兒嬉鬧的熱鬧場景。
刀斧之下動物的動態(tài)之美
磨嘴子漢墓群墓葬分布在一片土山形成的丘陵臺地上，在南北長1000米，東西寬700米的范圍內，墓葬密布，非常集中。墓葬一般為土洞墓，由墓道、墓門、墓室3部分組成。規(guī)模較大的墓葬還有后室、側室或耳室。墓道為斜坡式，墓門為過洞式連接溝通墓室。墓室多為長約4米、寬3米的長方形容穴，三人、雙人、單人葬均有，葬具為木棺。由于這里土質堿性大，土內又夾雜著種石蕊物質，土質非常堅硬，加之丘陵臺地，地氣干燥，具有保存地下文物的優(yōu)越條件。因此，此處的墓葬及室內的隨葬器物保存較好，特別是一些不易存放的木器、絲、麻、草編物等都能夠保存下來，文物的蘊藏極為豐富。
磨嘴子漢墓群是一座蘊藏豐富的地下文物寶庫，1963年11月被定為甘肅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955年和1959年，甘肅省博物館先后進行2次發(fā)掘，共清理漢墓37座，出土了一批珍貴文物。
在眾多出土的木質明器當中，有很多動物俑，形態(tài)優(yōu)美，頗具研究、觀賞價值。
從出土的動物類木雕造型來看，它們幾乎都是人們日常生活中常見的家畜、家禽類動物，有馬、牛、狗、羊、猴、雞、鵝等，還有一些鳥類如木鴿、木鳩、木鷹和長尾鳥，以及獨角獸、虎等。
▲彩繪木雞
這些動物類木雕用料以松木、楊木等河西地區(qū)易得木料為主。有的是用一段木頭整體削斫而成，如木猴、木雞、木狗、木鵝等。有的則是分別雕刻出動物的頭部、軀體、四肢、尾巴、耳朵和獸角等，然后組合在一起，如木牛、木馬等。這些動物類木雕的尺寸大小不一，一般來說大型家畜如馬、牛和獨角獸相對大一些，狗、羊、鵝等相對小一些，還是具有一定的寫實意義。
這些木雕類動物都有一個共同特征，大刀闊斧削斫而成，手法簡潔，粗獷大氣，造型隨意，富有動感，藝術造型夸張而不失真。這些木雕大多都有彩繪，以黑、白、紅三色為主，運筆無拘無束，與古拙大氣的木雕結合在一起，呈現(xiàn)出一種返璞歸真、雄渾博大和自由奔放的時代氣息。
大刀闊斧的雕刻手法，令這些動物擺脫了繁雜的表象，將其本質的東西強烈地體現(xiàn)出來。人們就地取材，采用寫實與夸張的造型表現(xiàn)手法，以現(xiàn)實生活中的動物為基礎，大膽地省略掉多余的動物表象，抓住最能準確表達動物特點的部分，通過動態(tài)變化簡潔明快地反映在木雕的細節(jié)之上，神態(tài)抓取得極其到位，雖是寫實的雕刻表現(xiàn)，但絕不是簡單照貓畫虎般地臨摹實物，而是十分準確地傳達出不同情境中動物的不同神態(tài)和特征。
▲彩繪木臥狗
例如，磨嘴子漢墓群出土的木狗，雖然體量都不大，卻有5種以上不同的姿態(tài)，有的頭軀尾伸長為一線，閑散無聊臥地歇息，雙耳卻豎起來，很警惕地聽著周圍的動靜；有臥地抬頭，四肢著地，嘴巴半張，但它抬頭張望的動作，暴露了隨時準備一躍而起的心態(tài)；還有神態(tài)輕松，活潑可愛的小犬低頭覓食，尾巴卻高高翹起，形象地表現(xiàn)出小犬調皮爭食的神態(tài)。它們一瞬間的動作神態(tài)被工匠們準確地呈現(xiàn)出來。
還有造型非常簡潔的木雞，寥寥數刀，就將公雞高傲的氣質瞬間呈現(xiàn)在人們眼前；小巧的木鵝神態(tài)悠閑，或引頸高歌，或低頭覓食，雖無水面，猶自浮動；日頭西斜，羊群歸來，悠然散漫；木猴抓耳撓腮，似在吱吱亂叫……觀看這些動物類木雕，仿佛讓人置身于田園庭院之中。
雄渾大氣的漢代審美追求
木材作為一種雕刻材料，有一定的局限性。它不像秦始皇兵馬俑的泥塑，能夠隨意地捏造出各種復雜的造型。在木雕造型上，無法做到十分細致的程度，而恰恰是木材這種特性，使得漢代木雕保持了一種渾然大氣之勢。我們從中能夠體會到它們豐富的造型藝術和表現(xiàn)語言。
從雕刻技法來看，這些木雕都屬于立體圓雕，同時工匠們又合理地利用了浮雕和線刻手法作為木雕形體的補充。圓雕，也稱六面雕，是對整個構件進行全面雕飾，從各方面都能觀賞其形象，其立體感強而細致，武威磨嘴子漢墓出土的動物群雕充分顯示了這一特點。
中國木雕工藝品藝術可追溯到新石器時代，那時就有了不少初具雛形的工藝品。7000年前的河姆渡文化遺址中就有以魚為題材的木雕作品，同時期的新樂文化中也出土過木雕鳥。到戰(zhàn)國時期，木雕工藝已由商代用于制陶工藝中的簡單刻紋和雕花板的陰刻，發(fā)展到立體圓雕工藝，因當時已經開始出現(xiàn)使用木俑作為明器陪葬的習俗，故而主要以人物俑居多，題材多為伎樂、武士等，多流行于楚地。
秦漢時期，受到南方木俑的影響，全國各地都出現(xiàn)了木俑陪葬現(xiàn)象，但是只有西北地區(qū)墓葬中的木俑保存比較完好，這得益于西北地區(qū)干燥的氣候環(huán)境。我們從這些出土的木俑中能夠發(fā)現(xiàn)漢代民間木雕藝術的輝煌，從側面了解到漢代河西地區(qū)人們富饒的農牧生活和精神追求。
雄渾大氣、簡潔傳神、古拙浪漫的漢代木雕，將中國木雕藝術推向了一個高峰，展現(xiàn)了大漢王朝興盛的文化藝術和浪漫奔放的時代精神。
▲彩繪木雞棲架
漢代木雕隨葬明器用量激增
武威磨嘴子漢墓群中為什么會有如此眾多的動物木俑隨葬明器？
中國古人認為，一個人死后依然要過著生前一模一樣的生活，生前的奴仆和財富都應隨葬墓中，供自己到陰間使用。在這種“事死如事生”的觀念下，無情的殉葬制度出現(xiàn)了，并在中國的商代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春秋戰(zhàn)國時期奴隸制瓦解，封建制在各國相繼建立，殺殉喪葬的殘酷習俗也發(fā)生了變化，開始以俑代替活人、活物殉葬，是明器的重要組成部分。
漢代尊崇儒學，倡導尊祖崇孝，故而盛行厚葬之風，明器的使用規(guī)模空前增大。是時，漆、木器正取代青銅器成為時代新寵，故而木雕明器用量激增。而這種社會需求，推動當時的工匠以現(xiàn)實生活中的動物為原型，雕刻出了一個個生動活潑的動物木雕。
這些動物明器被不斷地隨葬墓中，形成了令人驚嘆的漢代“地下動物園”。
▲彩繪木猴
文｜新甘肅·掌上蘭州·蘭州晨報記者 黃建強
圖｜甘肅省博物館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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