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深處那個盛產(chǎn)故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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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誠 ? 八馬杯征文
東山深處那個盛產(chǎn)故事的地方
每個人都有一個老家，每個人的老家都有一道深重的歷史印記。那些鑲嵌在歲月里的人和事已經(jīng)物是人非，但是一個個鮮活的故事還在傳唱著先輩們的苦難與輝煌。
我的老家以前是一賈姓人家的田莊，故名賈莊。明朝永樂年間，賈家出過一個御史。相傳其受人陷害，含冤致死，所有賈家人隱姓埋名遷往北王就一帶，賈莊就再也沒有姓賈的了。
一個口口相傳的故事給賈莊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今天我就帶你去我的老家轉(zhuǎn)一轉(zhuǎn)，看一看。
賈莊地處原平市東北部50公里，今屬蘇龍口鎮(zhèn)，東鄰辛莊，南接西峪，西毗現(xiàn)峪（村名），北連白石。這里遠(yuǎn)離城鎮(zhèn)，山高溝深坡多，是典型的黃土高原古村落?？?cè)丝?00余人，土地3000余畝 ?，F(xiàn)有李、蘭、孟、趙、艾、譚六大姓，守家在地，安居樂業(yè)。
走進賈莊，老遠(yuǎn)就能看到村南有一座山，叫維腦山，山勢巍巍隆起，向西綿延數(shù)里至里眼（地名），再向東迂回至龍王山，尾垂村口。在村內(nèi)觀望，維腦山綿延至村后一個高約30米的天然土堡，頂端是約5千平方米的不規(guī)則平臺。維腦山頂有一圓形石墩，形似母親的奶頭，村里多數(shù)人家坐在炕頭上就能看到奶頭狀的石墩。說也奇怪，老家祖祖輩輩沒出過乞討要飯的人。還有人說那是先人們因風(fēng)水而建，山頂專門冒尖，形似筆鋒，主出文人?？磥硎帐谴笥兄v究的，它飽含著先輩們的苦難與輝煌，也承載著祖祖輩輩的殷切期望。
賈莊村口的龍王山伴隨著一條深溝，叫溝里頭，老村就建在溝口的兩邊，沿溝而行，踩著石頭坡，路過一家一戶的石頭院墻、石頭街門、石頭窯洞，不一會就到了老村的戲臺街。
戲臺街是老村的中心，前后有兩個石坡，中間是青石鋪成的場地，西是戲臺，東為神亭，九歲紅高玉貴、水上漂王玉山曾在此演過戲。農(nóng)閑時，村里的老少爺們都喜歡聚在這里喝水、聊天，大閨女、小媳婦們也喜歡湊在這里納鞋底、繡花、看孩子，熱鬧了多個年代。后來隨著村子的南移，戲臺街漸漸冷落了。
戲臺街的北側(cè)是蘭姓第9世蘭亭的院落，建于咸豐年間，石頭街門，石頭院墻，分前后院落?，F(xiàn)在只剩下五間正房，村民李眉恒居住著，保存基本完好?？垦掠袃?a href='/kongxi/' target=_blank>孔西窯，磚券結(jié)構(gòu)，窯頂邊沿玲瓏精致，古色古香，似乎能窺探到舊日主人的生活氣息。
蘭亭有三個兒子，育高、育澧、育池。據(jù)縣志記載，光緒年間， 次子蘭育澧中貢生。 三子蘭育池種地為生，家境一般，1870年的一天，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一顆流星突然飛落院中，他從夢中驚醒，發(fā)現(xiàn)妻子正要生產(chǎn)，慌亂之中，妻子已產(chǎn)一男嬰，起名蘭尚中（蘭均）。蘭均從小聰明伶俐，頗受人喜愛，其父傾盡所能，供其讀書，清末考中秀才，于私塾任教多年，后數(shù)進科場不中。
1907年，蘭均加入同盟會，成為崞縣境內(nèi)為數(shù)不多的同盟會會員之一，為中華民國的建立做出了貢獻。民國庚申年（1920年），他參加第二屆國會，被推舉為國會議員，后任天鎮(zhèn)縣知事。民國十五年（1926年）任長治縣知事，翌年2月24日）任塞北關(guān)稅務(wù)監(jiān)督，1928年任察哈爾省財政廳廳長，并一度任察哈爾省政府主席等職。
1929年上半年，蘭均連續(xù)三次提交辭呈，5月22日，閻錫山才批準(zhǔn)了他的辭職請求。他于1930年歸鄉(xiāng)經(jīng)營商業(yè)，在崞縣城內(nèi)建多處大院及商鋪，后任崞縣公署顧問、商會會長，成為崞縣的頭面人物。在此期間，賈莊人出門辦事，腰桿挺直，說話硬朗，在崞縣境內(nèi)頗受人尊敬。1946年1月蘭均因病去世，葬于崞陽鎮(zhèn)白村，他的一世傳奇遂消逝在歷史的長河里。
戲臺街往西走就是溝里頭，溝兩邊的崖頭由寬變窄，陡峭了許多，一層一層的石頭墻隨勢而就，一家比一家高，石鋪的小路蜿蜒曲折，家家貫通，連接著山里人的信任與感情。偶有破爛不堪的院子里散落著石碾、石磨、石槽，孤寂地述說著祖輩們的苦難與歡樂。
沿溝走到老村的盡頭，只見山腳下有一塊隨山而傾的巨石，巨石的表面光溜溜的，有兩間房子那么大，人們說那就是山根。這里是我們兒時玩耍的樂園，我和伙伴們每人騎一塊石頭，從巨石的頂端飛快地滑到底部，上上下下，驚險又刺激，戲稱“打滑擦”。巨石的表面有幾處石刻，形似文字，又像幾個罐子，還有一個像人頭的畫面。玩膩了，我們呆呆地看著石刻，苦思冥想，可就是捉摸不透，聯(lián)想起村里人們的傳說，居然想這一定是神仙刻的……
聽老人們講，從前有一條小溪從賈莊村穿流而過。泉水的源頭就在這塊巨石的下面，一股清澈的泉水潺潺涌出。于是，先人們就在巨石的旁邊建了一座“水草廟”。因了神泉的浸淫，小村依山傍水，繁衍生息，人們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有一天，一個遠(yuǎn)道而來的南蠻子路過這里，解下隨身攜帶的罐子把泉水盜走了。從此，賈莊村山腳下的巨石上出現(xiàn)了摩崖石刻。
在第二次文物普查中，原平市文物部門對這處摩崖石刻記下了如下文字：
賈莊摩崖造像在村西溝一天然巨石上，青石質(zhì)，長方形，長5米，寬4.3米，面積約22平方米。造像時間不詳。上部刻一人，手提小罐，下部刻有3龕，龕內(nèi)刻著‘王’‘父’等字樣。
摩崖石刻為老家悠久的歷史增添了神奇的色彩，石刻鑿于何時？古人在傳遞什么信息？成了未知之謎。
從溝里頭返出來右拐就到了娘娘廟，娘娘廟在文革期間坍塌后損毀，現(xiàn)只留下一塊蘭姓人立的石碑，上面刻有如下文字 ：吾莊豆癥圣母廟自先人聯(lián)芳由拔貢授遼州學(xué)正處心迎奉以來建廟塑像……寥寥數(shù)語揭開了一個頗具傳奇色彩的傳說――
明朝萬歷年間，白石蘭聯(lián)芳授遼州學(xué)正，當(dāng)時遼州城內(nèi)有一座痘癥圣母廟（主管害痘癥者消災(zāi)除疾），廟里供奉著一尊圣母塑像，蘭聯(lián)芳常常去廟里燒香供奉。有一天，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圣母娘娘開口說話了：“你回家的時候把我?guī)Щ厝グ?！”?lián)芳大驚，趕緊跪地叩拜：“娘娘神恩惠及蒼生，世人虔誠供奉，我怎么敢把你老人帶回去呢？況且圣母塑像，我又如何帶得？”圣母娘娘說：“我只要坐在你轎底下就行了！”夢醒后，蘭聯(lián)芳仔細(xì)回味，他認(rèn)為是圣母顯靈了，在有意點化自己。他苦思冥想，怎么才能帶圣母娘娘回去呢？好端端的塑像我若帶走，當(dāng)?shù)厝四目显试S呢？更何況這樣做本身有悖情理！眼看回家的日程來到了，蘭聯(lián)芳還是想不出個好辦法來。回想夢中娘娘所言，他一下狠心，命隨從偷偷把娘娘塑像放到了轎底，走上了回家的路途。他和隨從風(fēng)餐露宿、日夜兼程，當(dāng)走到滹沱河邊時，河水很大，攔住了去路。再說遼州城內(nèi)老百姓發(fā)現(xiàn)圣母塑像不見了，稟告官府，官府派追兵一路趕來，吶喊聲已經(jīng)步步逼近了。面對洶涌的河水，蘭聯(lián)芳急了，他跪拜圣母娘娘，你老人若是真神，我就把你放入河中，你在河對岸等我。隨即他就把圣母娘娘放入水中，追兵趕了上來，搜查了半天也沒有發(fā)現(xiàn)圣母娘娘的塑像，悻悻離去。等到河水小點的時候，隨從們護送聯(lián)芳渡過了滹沱河，圣母娘娘早已經(jīng)端坐在河對岸的草灘上了。蘭聯(lián)芳和隨從們沿井溝、現(xiàn)峪一帶直奔老家，路過賈莊的時候，轎子突然越來越沉重了，隨從們實在累得抬不動了。聯(lián)芳又下轎跪拜說，你老人顯靈吧！馬上就要到家了。聯(lián)芳下轎步行，但是轎子還是重得抬不動，此時蘭聯(lián)芳心領(lǐng)神會，再次跪拜說，既然你老人喜歡此處，那我就在賈莊為你老人建廟吧！
從此，賈莊村中就建起了一座痘癥圣母廟，人稱娘娘廟。娘娘廟香火延續(xù)四百余年，從碑記看出，其間經(jīng)歷兩次修葺，最后一次在乾隆年間，文革期間改為飼養(yǎng)處。老人們都知道娘娘廟里曾有三尊塑像，還有代州、繁峙一代的鄉(xiāng)民長途跋涉來廟里燒香供奉。
娘娘廟的背后是旗桿巷廊，由北向南橫穿老村，巷子幽深狹長，寬2米，長300余米，北連戲臺街，南接老村新址，兩邊大都是石頭墻、石頭街門，唯有李舉人家的街門是榫卯結(jié)構(gòu)，巍峨堂皇。據(jù)縣志記載，1849年，賈莊人李師沆中副貢。他為其父李昌業(yè)呈請朝廷贈儒林郎，咸豐七年（1857年）修建街門樓。1870年，李師沆之子李彥棠中舉人。同時畫門神，門前立雙旗桿。據(jù)碑碣記載，李彥棠與崞縣名人武訪疇、張登瀛交往甚密，武訪疇欣然為李彥棠的曾祖父李坦若撰碑文。因此賈莊人傳說的口頭禪是：“祖孫三輩坐的官，畫的門神栽的桿。”因此，這個巷子就叫旗桿巷廊。
現(xiàn)在這處宅院的大門已經(jīng)損毀，只剩下磚券二門，三間西房，照壁完好，四塊旗桿石還在，顯示著主人當(dāng)年的榮耀。
李彥棠的斜對門是蘭銀余的舊居，相距八尺，對比懸殊，石頭圍墻，矮小的石頭街門，內(nèi)里只有三間正房。
蘭銀余，生于光緒年間，兄弟三個，家境貧寒，三十老幾還是光棍一人，他甚至有了輕生的念頭。一日，他百無聊賴地睡在父母的墳頭，暗自和父母哭訴：爹??！娘啊！這活著還不如死了好！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他夢見一個白胡子老人和他說話：“死了不如走了好！”他從夢中醒來看看周圍竟無一人，翻過身又睡著了，白胡子老人又來了，嘴里還是念念有詞：“死了不如走了好！”蘭銀余一骨碌爬起來，他覺得這個夢非同尋常，馬上回家把破鞋子讓鄰居釘了一下，走上了西口之路。日夜兼程，風(fēng)餐露宿，他來到內(nèi)蒙古托縣，在黃河岸邊賣苦力打魚為生，吃盡了苦頭。后落腳歸化城（呼市），以肩挑小販發(fā)家，建立“德余泉”商號，置地兼商。1936年，東至豐鎮(zhèn)，西至包頭，凡在市場銷售的物品基本由蘭家所供應(yīng)。當(dāng)時蘭家大院占地面積4000平方米，約60間房子，在塞外頗引人注目，成為歸化城首富。在此期間，其子蘭培茂兼任歸綏縣第一區(qū)區(qū)長等職，蘭家在歸化城的地位更加顯赫。1939年初為了躲避日寇，他與家人分別遠(yuǎn)走平津，兒子蘭培茂及其三太太在北平開設(shè)店鋪。他住天津英租界內(nèi)，購置房產(chǎn)，開設(shè)“積記”字號，通過駐員在上海、香港等地采買澳洲面粉、紗布、顏料等，做大宗批發(fā)業(yè)務(wù)?？箲?zhàn)勝利后，“積記”將天津白酒運到香港，換回橡膠、海軍呢等緊俏貨物，法幣貶值后，又做房產(chǎn)、黃金等生意。其間，蘭培茂回到歸綏恢復(fù)經(jīng)營“德余泉”商行，在五里營置地300畝，1949年歇業(yè)。由津回綏，頤養(yǎng)天年。1949年3月，蘭銀余無疾而終，喪事大辦，葬于賈莊。1950年抗美援朝時，子承父業(yè)的蘭培茂傾其所有，在北京捐贈飛機大炮，捐款上億元。父子兩代為歸化城的繁榮和保家衛(wèi)國作出了貢獻。
在兵荒馬亂的年代，蘭銀余窮則思變、以小博大的創(chuàng)業(yè)歷程，是晉商的一個縮影。
沿著旗桿巷廊右拐路過孟常祖的舊居，門樓巍峨挺立，有三層石階，頗具特色。傳說他是一個奇人，生于大清年間，此人頭腦靈活，能言善辯，擅寫狀子，他為很多窮苦百姓伸冤解難，在崞縣和代州一代名聲遠(yuǎn)播。有一次，他接了一個鄰里糾紛的營生，剛剛給東家寫完，緊接著西家就又來找他寫狀紙，當(dāng)時官府是不允許一個人既給原告寫又給被告寫的，幾經(jīng)推諉，孟常祖實在是推脫不過。這時孟常祖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你一定讓我寫，那你必須親自看著我寫完狀子，并且不能和官府說是我寫的，千萬不能說，否則后果自負(fù)！”西家求勝心切，滿口答應(yīng)。時值盛夏，孟常祖叫西家在玉米地里生了個火爐，他頭戴羊皮帽子，身穿羊皮皮襖，頂著烈日、烤著火爐開始寫狀子。寫完后，孟常祖已經(jīng)是滿頭大汗，西家一臉納悶。不日，東家和西家在縣衙升堂對質(zhì)?？h官問東家，你的狀紙是誰寫的？東家如實稟報說：“是孟常祖所寫?！苯又h官又追問西家的狀子是誰寫的？西家面對氣勢凌人的大堂，早已把對孟常祖的承諾丟得一干二凈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也是孟常祖所寫?！笨h官召孟常祖上堂對質(zhì)，孟常祖堅定地說：“縣大人在上，東家是我寫得不假，但是西家的狀子絕不是小人寫的，小的被誣陷了?！蔽骷以缫褔槼梢粓F爛泥，堅持說是孟常祖所寫，并把孟常祖在玉米地里，生上火爐，穿上皮襖寫狀的事抖了個一干二凈。孟常祖反駁說：“縣太爺在上，此人誣告小人，哪有大夏天生上火爐、穿上皮襖寫狀子的！”縣官一聽有理，當(dāng)即斷西家誣陷好人，挨了一頓飽揍。
沿著旗桿巷廊向南就走到了賈莊新區(qū)，一排排嶄新的磚瓦房、現(xiàn)澆房呈東西走向，有序排列，一條條巷廊平坦寬敞，可進大型車輛。近年來村民收入大增，機械化的普及使趕毛驢的景象退出了歷史舞臺。村民們上午勞作，下午在蘭滿旺門前自發(fā)集合，打撲克、下象棋、玩手機、談農(nóng)事……最多的時候可達七八十人。
改革開放后，山里人融入了城市。艾秀春、李晉森、趙振偉、李兵兵、蘭華偉、趙娟率先在大都市開設(shè)公司。蘭志強、孟晉廷、李志宇、李燕、李倩倩、李曉璐、孟國瑤、蘭淑娟、李靜等先后攻讀研究生。李志強攻讀美國的林肯大學(xué)博士學(xué)位，艾元攻讀北京郵電大學(xué)博士學(xué)位，蘭宜生任上海財經(jīng)大學(xué)博導(dǎo)。
原平、太原、北京、上海，到處都有賈莊人的足跡，在大都市成家立業(yè)的比比皆是。真是英雄不問出處，離鄉(xiāng)出人頭地！
魂牽夢繞的故鄉(xiāng)在地圖上是個看不到的彈丸之地，它的故事精彩紛呈，它的人物璀璨如星，賈莊連綿不絕的文化氣息猶如一支小小的溪流匯入了中華民族的歷史長河，凝成了民族魂，打成了中國結(jié)?。▓D片由作者提供）
根據(jù)大賽規(guī)則，編輯對文章略有改動。而所有作者的名字概不公開，請大家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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