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程哲(3)|“天涯”石刻到底是哪年所題?我對三亞專家的否定之否定

導(dǎo)讀:上期說到天涯海角景區(qū)核心景點天涯”石刻者乃“雍正十一年末”清崖州知州程哲所題,并揭開了一段郭沫若與天涯海角的緣分。本期,開講一下三亞本地學(xué)者推翻翻郭的觀點認為是“雍正丁未”的異議與我對三亞專家的再質(zhì)疑。并首次揭開程哲離任后所任廣東鹽運司運同一職重返三亞摩崖石刻的可能依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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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圖|剛峰

三,尋找程哲(3)|“天涯”石刻到底是哪年所刻?我對專家的否定

本來,作為全國最著名的史學(xué)大家郭沫若,對“天涯”石刻的考證結(jié)論,沿襲清末《崖州志》的觀點,認為,是知州程哲于“雍正十一未”所題,應(yīng)該是“蓋棺定論”,本無可爭議;然而,二十余年后,三亞本土文化人,卻對老郭的結(jié)論表達了異議。

據(jù)時任三亞市文聯(lián)主席老作家蔡明康說:1984年,當時的崖縣(同年5月19日經(jīng)國務(wù)院批準撤銷崖縣設(shè)立縣級三亞市)有關(guān)部門組織了一次對“天涯”石刻做循字刻深加填丹青之修事,修刻工修刻出來的款識是“雍正十一未”。然而,當?shù)匚牟<尹S懷興、何擎國等人經(jīng)驗證拓片后,卻驚喜地發(fā)現(xiàn),右邊的年代落款是“雍正丁未”,這一發(fā)現(xiàn)竟然推翻了郭沫若當年認定的年份。

為此,老專家黃懷興曾專門撰文提出了證據(jù):“雍正”二字和“丁未”二字的字距是相等的,“十”字豎畫下端向左有明顯提勾,從拓片可辨,“十”字應(yīng)為“丁”字。原先一直訛傳的“(雍正)十一”二字只占一個字的位置,可見,“一”字是牽強加上去的。從巖面與拓片上看,沒有“年”字,只有“未”字依稀可辨。經(jīng)拓片和巖面辨考,應(yīng)是“雍正丁未”,與“天涯”石刻款識“雍正丁未程哲”完全吻合。因此,可以認定“天涯”石刻是程哲在任崖州知州期間的第四年“丁未”題刻的。

三亞本土專家的新論,可以說是完全推翻了郭沫若的結(jié)論,他們的理由,非常有力。因為,史志上記載,程哲是江南歙縣人,于雍正二年任崖州知州,雍正七年后離任。既然程哲是雍正七年離任,怎么會在雍正十一年,程哲已經(jīng)離開崖州四年后,又回到三亞來石刻“天涯”兩字?

對于三亞本土專家的新論,郭沫若沒有因應(yīng),因為,郭沫若于1978年6月12日,因病長期醫(yī)治無效在北京逝世,終年86歲。故,三亞學(xué)者于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提出異議時,郭老先生早已歸西,無法撰文反駁。便有三亞本土的專家們發(fā)文為他緩釋,認為:“天涯”石刻佇立在三亞的海邊近三百年,經(jīng)日曬雨淋,伴隨南中國海的高溫潮濕,在風化剝蝕之下,字跡模糊難以辨認,加之當年《崖州志》的編撰者和后來的郭沫若,都因沒有攀崖登巖拓貼而只憑肉眼遠距離察看,把“丁”字看成“十”字,把“丁”字提勾和蝕痕誤相連接,致使“天涯”這一著名題刻時間一錯多年,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三亞文史部門,便認同了本地學(xué)者的結(jié)論:認定,“天涯”石刻,系雍正“丁未年”程哲所刻題,并采納至今。

然而,也有一些網(wǎng)絡(luò)議論在天涯網(wǎng)站涌起,對三亞本土學(xué)者的結(jié)論提出質(zhì)疑。憑什么依據(jù)說,光緒《崖州志》的編撰者們沒有攀巖拓貼“天涯”石刻?要知道,這本成稿于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由知州鐘元棣發(fā)起,州人張巂、邢定綸、趙以濂纂修的光緒《崖州志》,都是崖州本地著名的才子學(xué)者,他們撰史,那一份認真,豈是今人所能比?特別是古崖州西廂今樂東黃流鎮(zhèn)孔汶村的舉人張巂與佛老村的拔貢生邢定綸,他們倆的成才故事與才華,從清末在崖州民間口耳相傳至今,成為清末崖州文化人的標桿。他們在史志中留下三個空白,并非沒有攀巖考證親歷,而是拿不準,故而不想為后代留下謬誤。

要知道呀,作為地方志,清末光緒《崖州志》是應(yīng)朝廷之命而修撰的,成書和流傳都飽含著艱辛。這本志是知州鐘元棣任上于清光緒二十六年庚子(1900年)五月開局纂修,脫稿于1901年冬,1908年補訂。因各種原因“籌出版而未果者,不止一二次”,未能付梓。直到1914年,才由崖州臨高村舉人鄭紹材、十所村孟繼淵等親攜廣州鉛印成書,計10冊22卷,僅“印成一百套,分餉州人”。1962年點校時,故被郭沫若稱其“頗有史料價值”的方志。

藏于樂東民間的光緒《崖州志》殘本

的確,這本《崖州志》從編撰與刊行都非常不容易。我們從時任崖州知州的鐘元棣在《重修<崖州志>序》(一)中的文章中,便可見,編撰與刊行這本志的艱辛與嚴謹。

鐘知州在序文中說:“遂于庚子夏開局纂修,仍延張孝廉(張嶲)、邢廣文(邢定綸)、趙明經(jīng)(趙以濂)為主筆,并倩尹州同如鵬司其出入。”。該志以宋志為底本,以《通志》和《府志》等各志為基礎(chǔ),旁征博引、搜輯遺聞逸事,“遍啟州中人士,廣為采拾”纂撰而成。開局纂修六個月后,知州鐘元棣解任,而不能終其志。次年(1901年),眾人不憚煩難而再次采集、考訂,“中間歷經(jīng)改竄,不知凡幾”。1901年冬,初稿纂就,分門別類,共二十二卷。癸卯秋(1903年),鐘元棣調(diào)任瓊山,聘請邢定綸校對初稿。校對完成,定綸攜稿到瓊山請求鐘元棣指導(dǎo)糾偏。這時,鐘元棣再次為纂志捐廉銀三百。

崖州志編撰者之一邢定綸故居內(nèi)景

不久,鐘元棣又解任離開瓊山,邢定綸也到石城擔任文教之官,此時“??療o人,耽擱者久之”。直到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新任知州馮如衡重新召集同仁,再次對崖州志作最后一次修訂。此時,邢定綸為該書寫下了《重修<崖州志>序》。序言最后說:“是役也,綸與張趙二君實總其成,而分其任者則陳君子云、邢君子春、黎君丹墀、翟君燕臺也。至于司理出入,則尹君圖南與有勞焉。鐘公既弁序于首,綸從事于諸君子后,不敢忘創(chuàng)此舉、成此舉者之功也,于是乎言。”(以上史據(jù)見海南日報作者林芳華)。

因此,從《崖州志》編撰及出版的艱辛中,足可見證編撰者們的執(zhí)著與認真,豈是現(xiàn)代專家一句“僅憑肉眼”而輕易否定古人的結(jié)論?

清代舉人張嶲舊居(張嶲系《崖州志》編纂者之一,其他兩位是邢定綸、趙以濂

特別是,后任知州鐘元棣調(diào)任瓊山后還念念不忘《崖州志》的編撰與刊印,崖州知州程哲焉何不會離任四年后,又回歸崖州摩崖石刻題詞抒懷?我個人覺得,三亞本地這些老專家們,否定崖州志古人及郭沫若的結(jié)論依據(jù),總有些飄浮,面對網(wǎng)絡(luò)上的這些質(zhì)疑以及我的異議,也拿不出什么具體的反駁論據(jù)。

因為,至今為止,程哲離任崖州后,三亞相關(guān)部門對他的行蹤都沒有進行考證,程哲到底去了哪里?在哪個地方高就?他的家族有何背景?離任后,是否重回歸過崖州?

崖州古城

于是,尋找程哲,便成為解決“天涯”石刻,到底是程哲于“雍正十一未”還是“雍正丁未”年題刻,這個“懸而未決”一直撲朔迷離爭論關(guān)鍵的問題。

程哲離任崖州后去了哪里?尋找程哲遠去的背影,也成了我來解開這個爭論及我對天涯文化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按照三亞本土專家的觀點,程哲的“天涯”石刻是“雍正丁未”年,那么,“雍正丁未”年又是公元哪年?

換成公歷,“雍正丁未”是公元1727年。從農(nóng)歷上來看,“雍正丁未”年為雍正五年,而程哲是雍正二年(甲辰)至雍正六年(戊申)在崖州知州任上,也就是說,按照三亞專家的觀點,“天涯”石刻,是程哲在崖州當了三年左右知州時題刻的。

如果是任上所題刻,后任者一般都會記載,并歸于其政績。可是,為何程哲后倆位繼任者,且與程哲都屬江南人的才子知州,都不記載此事?

《崖州志》列出的崖州知州程哲的繼任者是:“嚴鈺,江南含山貢生,雍正七年任”。而這個嚴鈺,史志上留存的史料也少,只知嚴鈺字:式如,是嘉定(今屬上海市)人?!都味ㄖ尽飞嫌涊d他:“落拓不羈,工書,詩文清疏閑放,間作山水亦淡遠有致。嘗渡錢塘,浮江漢黃鶴樓,留連觴詠。經(jīng)亂南歸,隱跡吳門。與林云鳳、陸坦輩為方外社,號藝花長。有綴雪齋草、一硯齋稿,散軼不傳?!?。難怪這位喜歡吟詩作對的才子,只當了一年崖州知府,便被后任者,浙江舉人楊城,于雍正八年接任。

程哲的這兩位繼任,都屬江南書生,在一介散州地遠偏荒的崖州任小知州,且都懷抱著詩與遠方的理想與壯志,按理,也應(yīng)該在程哲題刻的巨石上,作詩填詞,或在三亞的海邊摩崖題刻附和“天涯”兩字意境,為何史志都沒有記?

或許只有一種解釋,“天涯”石刻,并非是程哲在“雍正丁未”年任上所題,還真有可能是程哲于“雍正十一未”年題詠。也就是說,是程哲離任崖州知州四年后,重返三亞時再摩崖石刻的。

海南古鹽田

支撐我這個觀點最主要的依據(jù),便是我查到了程哲離任后就職衙門的蹤影,那就是清朝《廣東通志·卷二十九·職官志》“知崖州條目”所記載:“程哲,江南歙縣人,監(jiān)生,雍正二年任,(雍正)七年任廣東鹽運司運同?!钡氖窊?jù)。按照,廣東史志記載,程哲,于雍正七年離任崖州后升遷為廣東鹽運司運同一職。

廣東鹽運司在清朝可是一個大衙門,它不僅管轄廣東境內(nèi)包括隸屬廣東的海南所有鹽場;而且,還兼行銷廣東、廣西、福建、江西湖南、云南貴州等七省的鹽務(wù)。其“運同”一職,相當于當今的“常務(wù)副主任”,是朝廷派來的“鹽政使”的佐官。據(jù)《清史稿·職官三·都轉(zhuǎn)鹽運使司鹽運使》載:“運同”官名。清置,本為同知鹽運使司事的簡稱,后成為正式官名。清代在鹽運使之下,置分司運同、運副。使從三品,運同從四品,運副從五品,分掌駐地鹽場等事。”。因此,從程哲所擔任廣東鹽運司運同一職來看,他完全有可能出差下海南視察鹽務(wù),并于“雍正十一未”年,亦他離任崖州四年后再返三亞,站在曾經(jīng)管轄區(qū)域的海邊,面對茫茫大海,將那一份重返故地,感慨萬端的心緒,而摩崖題詠。

海南古鹽制作

更何況,海南自古就是朝廷海鹽的主要生產(chǎn)基地,清朝時,除了東方、儋州等鹽場外,三亞本地,還有一家當時海南三大鹽田之一的榆亞鹽田場,作為曾經(jīng)的貢鹽,古稱“榆亞鹽”后稱“三亞鹽”,從清朝聞名就一直譽滿至今。

那么,程哲在離任崖州知州且高升廣東鹽運司運同一職四年后,為何會重返崖州,在海邊摩崖石刻“天涯”兩字而借景題詠?這跟他就職的衙門官場斗爭有關(guān),也與他的家世“鹽商”背景息息關(guān)聯(lián)。

下期,讓我們?nèi)ふ页陶埽ゴ┰綍r空,回到清朝,回到程哲故里安徽歙縣,去看看古徽州府,那一派白墻黛瓦、古宅聳青、儒士林立的人文背景以及名門望族程氏家族的履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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